午后的阳光被图书馆高大的窗户滤过，变得温顺而慵懒，安静地铺在摊开的书页和深色的木质桌面上。空气里浮动着旧书纸张特有的干燥香气，以及隐约的、来自窗外草坪刚被修剪过的青草味。
哪吒百无聊赖地转着笔，笔杆磕在桌面上，发出极其轻微的“哒、哒”声。他面前摊着一本厚厚的物理习题集，但视线却越过层层书架，落在对面那人的发顶上。
敖丙看得认真，微微低着头，浓密的睫毛垂下，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柔和的阴影。他的手指纤长，正无意识地捻着书页的一角，时不时轻轻翻过一页，发出几不可闻的沙沙声。阳光落在他白皙的颈侧，连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哪吒转笔的动作慢了下来。他盯着敖丙因为专注而微微抿起的嘴唇，看了好一会儿。然后，他忽然往前倾了倾身体，压低声音，用气声喊他：“敖丙。”
敖丙没抬头，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嗯？”，表示听到了。
“这道题，”哪吒用手指点了点自己面前一片空白的习题册，表情无比诚恳，“我不会。”
敖丙终于抬起头，略带疑惑地看向他指的地方——那甚至不是一道复杂的题目。他抬起眼，看向哪吒，对方正睁着一双无比清澈（且无辜）的眼睛望着他。
“哪里不会？”敖丙的声音也放得很轻，像怕惊扰了这片宁静。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哪吒的手指胡乱在题目上划拉着，身子又往前凑了凑，直到两人的额头几乎要碰到一起，呼吸浅浅地交织，“你教教我。”
他的目光根本不在题目上，而是直直地落在敖丙的眼睛里，带着点耍赖的笑意。
敖丙瞬间就明白了。他耳根微微发热，垂下视线，拿起自己的笔，轻声开始讲解：“这个受力分析，你看，先画这里……”
他刚说了个开头，就感觉小腿被什么东西轻轻碰了一下。他顿住，看向桌子对面。
哪吒一脸“不是我干的”表情，若无其事地低头看着题目，桌下的脚却又不老实地、用脚尖轻轻蹭了蹭敖丙的鞋帮。
敖丙的话卡在喉咙里，拿着笔的手指微微收紧。他试图继续：“然后……这个摩擦力……”
哪吒的脚尖得寸进尺，顺着他的鞋侧，慢吞吞地往上，蹭到了他的裤脚，带着一种明目张胆的试探和亲昵。
敖丙彻底讲不下去了。图书馆里太安静，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撞在胸腔里，又快又重。他抬起眼，瞪向对面那个始作俑者。
哪吒正托着腮，歪头看着他，眼睛里盛满了得逞的、亮晶晶的笑意，比窗外的阳光还要晃眼。他用口型无声地说：——继续啊。
敖丙深吸一口气，猛地伸出脚，在桌下轻轻踩了哪吒一下。
哪吒吃痛，夸张地龇了龇牙，却笑得更开心了。他终于收回那只作乱的脚，身体却靠得更近，几乎要趴过桌子，声音压得低低的，气息拂过敖丙的鼻尖：“老师，你好凶啊。”
“谁是你老师……”敖丙小声反驳，脸颊彻底红了。他低下头，假装继续看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桌下，那只被踩过的脚又悄悄靠了过来，这次只是老老实实地、紧紧挨着他的脚，不再乱动。
温暖的体温透过薄薄的鞋面传递过来，像一个小小的、秘密的拥抱。
阳光缓慢移动，将两人依偎在一起的影子投在书页上，模糊了文字的边界。
哪吒不再闹他，也低下头看起书来，只是嘴角那抹压不下去的弧度，始终泄露着他此刻的心情。
过了好久，久到阳光都变换了角度，哪吒才又轻轻开口，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心满意足的倦意：“敖丙。”
“嗯？”
“晚上我想吃糖醋排骨。”
“……嗯。”
“你做的。”
敖丙从书页里抬起头，看着对面那人毛茸茸的发顶和期待的眼神，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好。”他听见自己回答。
哪吒立刻笑了，像只被顺毛摸舒服了的猫，在桌子底下，用脚尖轻轻勾了勾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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