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姚桃枝叉着腰站着，一身半旧布衫浆洗得发硬，头发梳得紧绷绷，插着根磨得发亮的银簪。她一双吊梢眼先是飞快地将泱泱从头到脚扫了一遍，见女儿衣衫整齐，只是面带倦容，不似吃了亏，心下先松了口气，随即那口气又猛地提了上来，化为更盛的怒火。
“你个作死的小蹄子！一夜不归家，野到哪里去了？！竟敢跑到外男家里厮混，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将来哪家好儿郎还敢要你！”她声音尖刻，却又压着音量，生怕左邻右舍听见，眼神却像钩子一样，狠狠剐向泱泱身后的苏遗玉。
苏遗玉上前一步，将泱泱稍稍挡在身后，语气依旧温和却坚定：“姚婶，您误会了。泱泱她昨日……”
“误会什么误会！”姚桃枝根本不让他把话说完，唾沫星子几乎要溅出来，“苏遗玉！别以为你识几个字就想拐带我家姑娘！我告诉你，没门！我们泱泱是要嫁到城里享福的，不是你个穷书生高攀得起的！赶紧让她跟我回去！”
泱泱一把推开苏遗玉，直接站到姚桃枝面前，柳眉倒竖，毫不示弱：“娘！你嘴里说的享福就是卖给那张员外当填房？替他养儿子伺候小妾？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你！”姚桃枝被噎得一愣，随即脸涨得通红，伸手就要去拧泱泱的胳膊，“反了你了！敢这么跟我顶嘴！我生你养你，给你找那么富贵的人家，你不知感恩还敢挑三拣四！张家金山银山，嫁过去就是当家奶奶，有什么不好！”
泱泱灵活地躲开她的手，嘴皮子利索得像炒豆子：“那么好你怎么不让弟弟去？哦，人家张员外要的是姑娘！谁稀罕谁去，反正我不去！”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得你说不嫁？”姚桃枝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目光再次钉在苏遗玉身上，“是不是这小子给你灌了迷魂汤？好啊！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读什么圣贤书，分明是想骗我女儿！你拿得出二十两银子的彩礼吗？啊？”
苏遗玉面色微白，袖中的手悄然握紧，但背脊依旧挺直：“姚婶，晚辈对泱泱之心，天地可鉴。待来年春闱……”
“春闱？榜下捉婿那都是戏文里的！等你发达？我女儿早成老姑娘了！”姚桃枝嗤笑打断，满脸不屑，“少废话！赶紧跟我回家！别逼我在这里撕破脸！”
“你撕啊！有本事你就嚷嚷得全村都知道！让大家都来看看，姚桃枝为了二十两银子是怎么逼亲生女儿跳火坑的！我看弟弟以后在村里还怎么读书做人！”泱泱寸步不让，声音也扬了起来，精准地戳中她娘的死穴。
姚桃枝果然一窒，涉及到儿子的名声前途，她顿时投鼠忌器，脸色变了几变，指着泱泱：“你……你个不孝女！我真是白养你了！”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寂静时刻，屋内忽然传来一声压抑的低咳，似是重伤之人难以忍受的痛苦呻吟，虽轻，却清晰可闻。
姚桃枝的骂声戛然而止。
她猛地扭过头，狐疑地盯向那扇紧闭的房门，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而惊疑：“屋里是谁？”她目光猛地刺向泱泱，声音都变了调，“你一夜未归……苏遗玉屋里还藏着别人？难道你……”
一个可怕的猜想浮现，姚桃枝脸色唰地惨白，也顾不得骂人了，苏遗玉顾及她长辈的身份并未发力，却被姚桃枝钻了空子猛地推开又搡开泱泱，疯了一样朝屋里冲去！
“娘！你干什么！”泱泱心猛地一沉，急忙去拦。
“姚婶！不可！”苏遗玉也急忙阻止。
但姚桃枝此刻力气大得惊人，一把撞开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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