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哐当”一声被猛地撞开,姚桃枝像一阵风似的卷了进去,浑浊的眼睛急切地扫向土炕。
只见床榻上果然躺着一个男人。
那人面色苍白,唇无血色,紧闭着眼,似乎因刚才的吵闹和撞门声被惊扰,眉头痛苦地蹙起,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闷哼。他虽穿着苏遗玉的旧布衣,却难掩周身那股与这陋室格格不入的冷厉气质,即使昏迷中也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压迫感。他身上盖着的薄被下,隐约能看到胸腹间缠绕的白色布条,渗着点点暗红的血渍。
姚桃枝倒抽一口冷气,眼睛瞬间瞪得溜圆,指着炕上的人,手指都在发抖:“男……男人?!真的有个野男人!”她猛地扭头,目光像淬了毒的针一样扎在泱泱脸上,声音陡然拔高,再也顾不得掩饰,“好啊!泱泱!你真是长本事了!一夜不归,原来是跟个来路不明的野男人厮混!还弄成这样!你的清白是不是已经……”
“娘!你胡说八道什么!”泱泱又急又气,脸涨得通红,一个箭步冲进来挡在炕前,生怕她娘扑上去撕扯伤者,“他是受伤了!我昨天在山上采药碰巧救下来的!他伤得重,我一个人弄不动他下山,才在山上守了一夜,今早才求了苏大哥帮忙把他抬回来的!”
苏遗玉也紧跟着进来,挡在泱泱身前,清朗的面容带着少有的严肃:“姚婶,请您慎言!这位公子伤势极重,危在旦夕,泱泱心善救人,岂容您如此污蔑?此事关乎泱泱名节,还请您口下留情!”
“救人?我看是救到自个儿塌上了吧!”姚桃枝根本听不进解释,满脑子都是女儿清白已毁、彩礼泡汤的恐惧和愤怒,她捶胸顿足,声音尖利得几乎要刺破屋顶,“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知廉耻的东西!这要是传出去,你不仅嫁不了张员外,全村都得唾弃你!我们叶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你弟弟还要不要说亲了?!”
她越说越激动,竟猛地朝床榻边冲去,伸手似乎想去抓扯谢执:“我倒要看看是哪个杀千刀的短命鬼,害我女儿到如此地步!”
“娘!你疯了!”泱泱惊叫一声,死死抱住姚桃枝的腰,用力把她往后拖。苏遗玉也急忙上前阻拦。
院内的吵闹声、妇人的尖叱、少女倔强的反驳……如同隔着一层厚重的纱幔,模糊地传入谢执耳中。炕上的谢执猛地咳嗽起来,这一次比之前都要剧烈,他咳得浑身颤抖,苍白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极其深邃冰冷的眼睛,即便带着重伤后的虚弱和迷茫,骤然睁开时,那瞬间迸射出的锐利和寒意依旧像淬了冰的刀子,猛地刺向混乱的源头。
姚桃枝正撒泼,被这突如其来的冰冷目光一盯,所有动作和叫骂声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掐断在了喉咙里。她只觉得一股莫名的寒意从脚底窜起,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伸出去的手也僵在了半空。
那眼神……太可怕了!根本不像个普通乡下人,甚至不像她见过的任何一个城里老爷。那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带着杀伐之气的冰冷,让她瞬间噤若寒蝉。
谢执的目光只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便因剧烈的咳嗽而重新闭上眼,眉头紧锁,似是耗尽了所有力气,呼吸变得更加微弱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