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将外间的喧嚣与混乱彻底隔绝,只余下车厢内令人窒息的寂静,以及彼此间急促未平的呼吸声。
泱泱被谢执几乎是带着余怒掷入车厢软垫的,虽未觉疼痛,但那不容置疑的力道和方才街市上惊心动魄的对峙,仍让她心有余悸。她蜷缩在角落,像只受惊的雀儿,眼神戒备地望着随后弯腰踏入的高大身影。
他玄色的衣袍几乎瞬间侵占了车厢内大半的光线与空间,带来一身未散的冷冽气息和沉重的压迫感。他并未立刻逼近,只是在她对面坐下,深邃的目光如同无形的枷锁,牢牢将她钉在原地。那眸底翻涌着太多复杂难辨的情绪——残存的雷霆之怒、深切的疲惫、一种近乎痛苦的挣扎,以及……一种让她心尖发颤、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暗沉情潮。
为了这个来历不明、屡次挑战他底线的小村姑,他背弃了多年的婚约诺言,重伤了于他有恩的沈家孤女,甚至变得面目全非,失控若此。
可他……后悔吗?
不。这个念头刚起,便被更汹涌的情绪扑灭。只需一想她可能逃离,可能投入苏遗玉的怀抱,那股足以焚毁一切的嫉妒与独占欲便再次攫紧他的心脏,令他难以呼吸。
他早已沉沦。明知是错,明知前方或许是万丈深渊,他却甘愿陷落,执迷不悟。
泱泱被他那复杂而炽烈的目光看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地想开口反驳,或是哭诉委屈。
然而,谢执却忽然动了。
他伸出手,并非用强,而是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将她轻轻拉入怀中。
他缓缓倾身,微凉的指腹极其轻柔地抚上她微微红肿、尚带一丝血痕的唇瓣。动作小心翼翼,近乎虔诚,与方才街上的暴戾恣睢判若两人。
泱泱浑身一僵,霎时忘了所有反应。
他指尖温柔地抚过那处细微伤口,眸中风暴渐息,沉淀为一种深不见底的幽暗与温柔。他低下头,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面颊,随后,一个吻轻轻落下。
不再是惩罚性的、带着毁灭意味的掠夺,而是轻柔的、试探的,甚至染上了一丝笨拙的怜惜。他细细舔吻着她的唇瓣,如同安抚受惊的幼兽,吻去那一点咸涩的血腥,也似要吻去她所有的不安与惊恐。
这个吻太过温柔,太过意外,让泱泱彻底怔懵,大脑空白一片,只能被动地承受这份突如其来的缱绻。
许久,他才微微退开寸许,额头仍抵着她的额头,呼吸灼热交织。车厢内光线昏朦,他深邃的眼底却恍若落入了万千星河,专注地凝望着她茫然失措的水眸。
继而,他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却裹挟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缱绻诗意,一字一句,清晰而郑重地敲击在她的心扉:
“江水泱泱映卿眸,万里烟波一痕秋。”
他的指尖轻柔拂过她的眼角,仿佛在描摹那并不存在的潋滟秋波。
“纵有千帆争渡远,”他的声线愈发低沉,带着一种绝对的、不容置疑的宣告,“唯卿是我不系舟。”
泱泱的心猛地一跳,怔怔地望着他。这句诗……嵌着她的名字?他说她是他的……不系舟?意指纵然世间千帆过尽,唯有她,是他不愿系缆、渴望永远羁留的孤舟?
不待她细想,谢执微微偏首,温热的唇几乎贴上她敏感的耳廓,用一种极尽温柔却又霸道无匹的气声低语:
“往后,唤你‘卿卿’,可好?”
“卿卿”二字,于他唇齿间辗转吞吐,裹挟着无尽的亲昵、宠溺,与一种刻入骨血的独占。
这不是商量,而是最终的决定。是他在这场疯狂的追逐、失控的占有、以及彻底斩断过往的决绝之后,赋予她的一个新的、只属于他的称谓与烙印。
泱泱彻底丧失了语言,只睁着一双水汽氤氲的杏眸,望着眼前这个仿佛骤然被什么攫住心魂的晋王殿下。他方才还在长街失控发疯,逼走了沈小姐,转瞬却又能对她吟诗念句?还唤得如此……缱绻缠绵?
谢执凝视着她这副懵懂茫然、全然不设防的模样,心中那最后一点因沈疏音而起的沉重愧疚与暴戾余绪,竟奇异地被一种更为汹涌的柔软与满足所取代。
他再次垂首,珍重地吻了吻她光洁的额间,将她轻轻揽入怀中,让她侧耳贴靠在自己胸前,聆听那沉稳而有力的心跳。
“累了便歇息片刻。”他低声呢喃,语气是不容错辨的决断,“今后,莫再想着离去。‘卿卿’。”
马车平稳地驶向晋王府。车厢内,方才的剑拔弩张早已消散于无形,被一种诡异却难以忽视的温情脉脉所取代。泱泱依偎在他怀里,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清冽的气息与醇厚的雪松熏香,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全然无法理解这男人莫测的心思。
而谢执,下颌轻抵着她柔软的发顶,阖上眼帘,心中是一片前所未有的平静与坚定。
无论她愿或不愿,懂或不懂,从此,都只能是他谢执的“卿卿”。
1108沉默地看着控制面板上飙升至90%的好感度数值,陷入沉思。原来宿主此前并非未能触动男主,而是对方将情感压抑得极深。它竟还一度以为是系统卡顿……啧,这男人的心思,果真深不可测。1108甚至怀疑宿主根本没有失忆,这是她攻略男主的把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