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完整的一幕,如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入远处沈疏音的眼中。她看着谢执那从未予她的、如此激烈而失控的情态,看着他对那女子赤裸裸的、近乎毁灭性的占有欲,看着他对自己视若无睹……只觉得整个世界在眼前寸寸崩裂,无声坍塌。
父母战死沙场的噩耗曾让她以为坠入深渊,此刻方知,何为真正的绝望。她视若信仰、托付余生的男人,心腔早已被他人占据。
她脸色惨白如纸,身形摇摇欲坠,全靠丫鬟搀扶方能站稳。泪水无声滂沱,却发不出丝毫声响,心口的剧痛几乎割裂呼吸。
谢执全然未觉周遭,所有心神皆系于怀中这不断挣扎、口吐利刃的人儿。那个“恨”字彻底刺穿了他最后的理智,猛地将她狠狠掼入怀中,不顾她的捶打踢踹,低头便以吻封缄那伤人的唇。
这是一个毫无温存可言的吻,充斥着惩罚的力度、焚心的怒焰、失控的恐惧与绝对的占有。粗暴至极,浓重的铁锈味在彼此唇齿间猛烈弥漫开来。
泱泱彻底惊骇,忘了挣扎,只剩震愕与一种陌生的、令人战栗的悸动。
周遭侍卫早已背身垂首,不敢窥视。
恰在此刻,一声极轻微、如梦呓般的呜咽幽幽传来。
谢执身形猛地一僵,如被冰水泼醒,缓缓放开泱泱,循声望去。
只见沈疏音静立不远处阴影下,脸上血色尽失,泪痕斑驳了衣襟,一双秋水般的眸子空洞支离,正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们。
四目相对,谢执心头巨震。
“疏音……”他下意识开口,嗓音粗粝沙哑。
沈疏音却如遭火灼,猛地后退一步,螓首微摇,终是一言未发,转身便欲离去。那背影单薄欲碎,仿佛下一瞬便要化入风中。
“疏音!且慢!”谢执松开泱泱,快步追上。他知道,必须在此刻彻底了断。
他在街角拦下她。
“疏音,”望着眼前这盏仿佛即将熄灭的琉璃灯,他心中充斥着巨大的愧疚与沉重,“是我……对不住你……”
沈疏音抬起泪眼,声音轻得似风中残絮:“阿执……你心之所悦……是她,对否?”
谢执默然。这个他自身尚且混沌不明、不愿深究的答案,在她彻底破碎的目光下,无可遁形。
他的沉默,便是最残忍的回应。
沈疏音凄然一笑,泪落如珠:“那我呢?阿执……我算什么?我们自幼的情分……我爹娘……”她哽咽难言,父母为国捐躯的惨烈与此刻的情殇交织,几乎将她撕裂。
谢执心中痛极。沈将军夫妇血染沙场,于公于私,他对疏音皆负有如山重责。他闭目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已是一片沉痛却决绝的清明:“疏音,千错万错,皆在我一人。沈将军与夫人之恩,本王此生铭刻于心。然则婚约……我实难履行。”
看着她瞬间灰败的面色,他继续艰难言道:“我会即刻面圣,恳请父皇恩准,认你为义妹,册封一品荣懿郡主,享双倍亲王嫡女份例,永世尊荣无匹。沈家门庭,我必以半副亲王仪制重整,保其百年昌盛。待他日……你若遇得良人,我必以长兄之礼,倾我所有,为你备下世间最风光之嫁奁,护你余生喜乐顺遂。”
这是他所能予她的,最极致的补偿与安置。他唯能以滔天权势,许她一世尊荣安稳。
沈疏音静听着,字字句句皆如淬毒匕首,将她最后一丝微芒也彻底剜去。义妹?郡主?何等讽刺!她所求,从不是这些。
她的世界,于此一刻,万籁俱寂,再无颜色。她不再落泪,亦不再言语,只以一种心死魂灭、万物皆空的眼神,看了谢执最后一眼,继而缓缓地、如同失了线的木偶般,转身,一步一步,蹒跚地融入夜色人潮,消失不见。
他霍然转身,目光射向那个仍怔在原地、唇瓣红肿染血、眼神惊惶复杂的罪魁祸首。怒火、悔意、愧疚、以及一种扭曲的、尘埃落定后的解脱与更汹涌澎湃的占有欲,在他胸臆间疯狂冲撞。
他大步折返,一把将泱泱打横抱起,无视她的惊呼与微弱的挣扎,声音沙哑疲惫,却带着磐石般的、不容置疑的绝对强势:
“闹够了?现在,跟本王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