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谢执依言入宫,于帝后驾前郑重陈情,恳请解除与沈疏音的婚约,并直言欲立叶泱泱为晋王府正妃。
坤宁宫内,鎏金兽炉吐着袅袅檀香,却驱不散骤然凝结的冰冷气氛。皇后闻听此言,指尖捻动的碧玺佛珠“啪嗒”一声坠落在明黄锦垫上。她保养得宜的面容先是愕然凝固,旋即被难以置信的震怒席卷,凤眸之中锐光迸射。
“执儿!你可知你在说什么浑话!”皇后蓦然起身,绛色凤袍拂动,声音因极致的惊怒而微微发颤,“疏音那孩子苦等你至今!沈将军夫妇为国捐躯,血洒疆场,英魂未远!你如今竟要背弃盟约,娶一个…一个来历不明的乡野女子为正妃?!你置皇家颜面于何地?置沈家满门忠烈于何地?!你简直是鬼迷心窍,荒唐至极!”
谢执身姿笔挺地跪于御前,面色沉静如水,眸光却坚定如磐石,不容置喙:“母后息怒。儿臣深知此举愧对疏音,愧对沈家厚恩。所有罪责,儿臣愿一力承担。疏音处,儿臣已奏请父皇,许以荣懿郡主尊位,享双倍食邑;沈氏门庭,儿臣必以半副亲王仪制重整,保其百年殊荣,世代恩荫不绝。然婚约,必须解除。而泱泱,”他顿了顿,声音愈发沉凝,“儿臣亦非她不娶。”
“一力承担?你如何承担?!”皇后气得心口剧烈起伏,指尖冰凉,“那是沈家上下的人心!是疏音多年的情谊与期盼!岂是爵位金银所能弥补?!你这是在剜他们的心!”她看着儿子那双酷似先帝、一旦决断便万难回转的深邃眼眸,深知其心性已定,强硬阻拦恐适得其反。
一股深深的无力与怒火交织涌上。她既不忍过分苛责这刚历经生死、如今权倾朝野的儿子,又知他已羽翼丰满,非能轻易约束。那满腔的愤懑与失望,便不由分说地转向了引得儿子如此“离经叛道”的祸源。
“好,好得很。”皇后缓缓落座,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情绪,眼神恢复冰冷威仪,“那个叫做叶泱泱的女子,究竟是何等的祸水红颜、身怀何种狐媚妖术,竟能让你糊涂至此!本宫倒要亲眼瞧瞧,她是何等人物!”
她自然不会在此时与儿子正面冲突,召他来也只是徒增争执。她要从那看似薄弱之处入手。
“传本宫懿旨,”皇后冷声吩咐身旁的心腹掌事嬷嬷,“召晋王府那位叶姑娘即刻入宫觐见。记着,是‘请’她来,务必周全,莫要惊动了晋王。”
懿旨送达晋王府时,泱泱正对着一碟新巧的莲子糕发呆,心下盘算着后续对策。闻听皇后召见,她惊得险些从绣墩上滑落。
李管家更是面无人色,忧惧交加,却不敢有丝毫延误,一面匆忙备下符合规制的车驾,一面火速遣心腹之人抄近路入宫禀报王爷。
一路行来,泱泱心如擂鼓。1108在她脑中紧急灌输宫廷礼仪,絮叨着“叩拜需恭敬”、“回话要谨慎”、“万万不可直视凤颜”,听得她越发头晕目眩。
踏入森严宫禁,穿过重重巍峨朱门与寂静深长的宫道,皇家威仪无处不在,沉甸甸的压力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直至被引入坤宁宫正殿,见到凤座上那位身着绛色凤穿牡丹宫装、通身气度不怒自威、面容与谢执颇有几分神似的美艳妇人时,她的心跳几乎骤停。
她依着临时抱佛脚学来的规矩,扑通跪下,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颤抖:“民…民女叶泱泱,叩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动作略显生涩笨拙,却透着一股未经雕琢的质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