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过崖的日子清静又自在,撸着毛茸茸的碰瓷仔,指挥石头开花小草跳舞,时间过得飞快。崖下灌木丛里那个鬼鬼祟祟的影子,在我“不小心”让几丛带刺的荆棘在它藏身处疯长了几次后,终于识趣地消失了。
清静日子到头,禁闭期满。
我抱着碰瓷仔,慢悠悠晃下思过崖。小家伙在我怀里睡得四仰八叉,肚皮上那几朵米粒蔷薇随着呼吸微微起伏。重回宗门地界,那股带着虚伪客套的空气扑面而来,让我下意识皱了皱眉。
刚走到弟子们常聚集的演武场附近,几道刻意压低的议论声就顺着风飘了过来。
“……听说了吗?大师姐在思过崖上不好好反思,还养了只来历不明的妖兽!”
“何止啊!我听说她整日对着石头枯草发呆,怕不是关疯了吧?”
“哼,什么大师姐,一点责任心都没有!整天游手好闲,还刻薄小师妹!”
“就是,你看人家灵儿师妹,多勤奋多善良,还帮吴长老整理典籍呢……”
“嘘!小声点!她下来了!”
几个聚在一起的弟子看到我,立刻像被掐住脖子的鹌鹑,眼神躲闪,噤了声,但脸上那种混合着鄙夷和幸灾乐祸的表情却没收住。
我目不斜视,径直走过。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养妖兽?对着石头发呆?白灵儿这挑拨离间的本事,倒是比她的茶艺更精进了。
然而,流言蜚语就像跗骨之蛆。接下来几天,无论走到哪里——食堂、传道堂、甚至回自己小院的路,总能感觉到各种黏腻的、带着恶意的视线。窃窃私语如同苍蝇的嗡鸣,挥之不去。
“看她那样子,啧啧啧,哪还有点大师姐的样……”
“嫉妒灵儿师妹得宠呗,心思歹毒……”
“听说她以前帮过王师弟呢?也不知道是不是别有目的,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更可笑的是,连几个曾经确实受过我恩惠的弟子,远远看到我,也立刻低下头,加快脚步绕开,仿佛我是什么瘟疫之源。偶尔对上视线,那眼神里也只剩下闪躲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真是讽刺。前世掏心掏肺,换不来半分真心。今生冷眼旁观,倒成了众矢之的。
这天午后,我去灵兽园领碰瓷仔的口粮。刚走到园子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一个洪亮又带着明显火药味的声音:
“德不配位,占着茅坑不拉屎!要我说,这大师姐的位置,早该换人了!”
是林蛮。她正抱着一大捆新鲜的饲灵草,对着几个相熟的弟子大声抱怨,显然没注意到我的到来。
“整天不是吃就是睡,要么就是惹是生非!修炼不见她上心,指点同门更是影子都没有!我们青云宗的大师姐,难道就是个饭桶加刻薄精?”她越说越气,将饲灵草重重掼在地上,“这种废物,凭什么占着位置?连灵儿师妹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那几个弟子被她吼得不敢吱声,其中一个眼尖看到我,脸色一变,赶紧扯了扯林蛮的袖子。
林蛮不耐烦地甩开,顺着弟子的目光猛地转头,正对上我平静看过来的视线。
她先是一愣,随即脸上没有丝毫被撞破的尴尬,反而扬起下巴,那双虎目毫不避讳地直视着我,充满了赤裸裸的挑衅和鄙夷,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声音更大,字字清晰:
“我说的就是你!缺玉!德不配位!”
灵兽园门口瞬间安静下来。路过的弟子,园内干活的杂役,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和林蛮身上。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看戏的紧张感。
我站在原地,怀里还抱着睡得迷迷糊糊的碰瓷仔。
前世被排挤、被所有人推向深渊的冰冷窒息感,如同潮水般汹涌袭来。那些窃窃私语,那些躲闪的目光,那些理所当然的指责,还有眼前林蛮这当面毫不留情的羞辱……以及玄清冰冷的眼神、白灵儿虚伪的泪水。
一股压抑了太久、混杂着前世冤屈与今生怒火的洪流,终于冲破了最后一道闸门。
我真是有点气无语了。
我笑了。
唇角一点点向上勾起,紫眸深处,没有半分笑意,只有一片燃烧的寒冰。
“德?”我抱着碰瓷仔,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安静的灵兽园门口,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悸的平静,“你们也配跟我谈德?”
我的目光缓缓扫过林蛮那张充满挑衅的脸,扫过周围那些或惊愕、或心虚、或纯粹看热闹的弟子,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青石板上。
“行啊。”我点了点头,语气轻松得仿佛在讨论晚饭吃什么,“既然都觉得我碍眼,都觉得我占着位置……”
我顿了顿,目光最后落回林蛮身上,笑容依旧,却带着毫不掩饰的锋芒。
“那就用拳头说话吧。”
碰瓷仔似乎被这紧绷的气氛惊动,在我怀里不安地扭动了一下。我安抚地拍了拍它,声音陡然拔高,清晰地响彻在场每一个人的耳畔:
“演武场擂台。现在。”
“谁不服,一起上?”
灵兽园门口,死一般的寂静。
林蛮的瞳孔猛地收缩,脸上的挑衅瞬间被难以置信的错愕取代。周围的弟子更是倒吸一口冷气,怀疑自己听错了。
一起上?
大师姐她……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