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没意思

在黑风岭被某条龙缠着“预习”了数日，骨头都快被揉散架后，我望着竹楼窗外明晃晃的日头，忽然觉得，这日子过得……太安逸，也太刺眼了。

有些陈年旧账，是时候该彻底清算了。

“烬霜。”我踢了踢依旧缠在我腰间的龙尾，“起来，出门。”

原本慵懒假寐的烬霜立刻睁开眼，赤金竖瞳里没有丝毫刚醒的迷茫，只有全然的专注：“去哪？”

“青云宗。”我吐出这三个字，语气平静无波，仿佛在说去后山采棵草。

他眼神微动，瞬间明白了我的意图，龙尾松开，利落地起身：“好。”

没有多问一句为什么，也没有丝毫劝阻，仿佛我要去的不是曾经的第一仙门，而是自家后院。

哇塞哇塞，这就是有人撑腰的感觉？啧啧啧，还不赖嘛。

我们甚至没有惊动林蛮他们，直接让烬霜撕裂虚空，下一刻，便已站在了青云宗的山门之外。

昔日巍峨耸立、灵气缭绕的仙门，如今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萧条和晦暗。守门弟子远远看到我们，尤其是看到烬霜那道玄黑身影和额间龙角，顿时吓得连滚带爬，跑进去通报，连护山大阵都没敢升起。

一路畅通无阻。

还一如既往的菜啊。。。

宗门内的景象更是令人唏嘘。道路两旁灵田荒芜，殿宇蒙尘，往来弟子个个面带惶然，气息萎靡，看到我们如同见了索命阎罗，纷纷避退，眼中只有恐惧，再无半分昔日仙门弟子的傲气。

显然，上次围攻黑风岭惨败，尤其是玄清重伤而归后，整个青云宗的脊梁骨都被彻底打断了。

我们径直走向玄清闭关的静思崖。

崖洞外，几个忠心耿耿的老弟子还守着，见到我们，脸色煞白，却强撑着挡在洞口，声音发抖：“师、师尊正在闭关……不见客……”

烬霜连眼皮都懒得抬，只轻轻哼了一声。

那几名弟子便如遭重击，闷哼着倒飞出去，撞在山壁上，昏死过去。

我抬步走进那幽暗的崖洞。

洞内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味和衰败的气息。一个身影蜷缩在角落的蒲团上，听到脚步声，猛地抬起头。

是玄清，却几乎让我认不出的玄清。

曾经一丝不苟束起的墨发如今灰白交错，凌乱地披散着。那张曾经俊美无俦、令前世的我痴迷不已的脸上，此刻只剩下灰败的褶皱和深陷的眼窝。最刺目的是他那双眼睛——曾经清冷如寒星，如今却只剩下两个空洞的、毫无焦距的灰白色窟窿，残留着焦黑的痕迹，是天谴反噬留下的烙印。

他身上的修为气息更是微弱得几乎感知不到，经脉尽碎，灵根枯萎，彻彻底底成了一个废人，比凡人更加不堪。

听到我的脚步声，他空洞的目光徒劳地转向我的方向，干裂的嘴唇哆嗦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破风箱般的声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有那微微颤抖的、枯柴般的手指，暴露了他内心的剧烈波动。

我静静地看着他，真可怜啊，果真是兄妹情深……

看着这个曾经高高在上、一言决定我生死，亲手将我诛杀的男人，如今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凄惨模样。

但意料之中的快意并没有汹涌而来。

心底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的、尘埃落定的厌烦。

没意思。

我走到他面前，停下脚步， 阴影笼罩住他蜷缩的身体。

“师尊。”我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崖洞里显得格外清晰，“这双眼睛，终于看不见了？”

玄清的身体猛地一颤，头颅无力地垂得更低，发出痛苦的呜咽。

“也好。”我淡淡地补充，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省得……再看错人。”

我的目光落在他那毫无灵气波动，枯槁如老妪的手上。

“这身修为，废得也正好。”我继续道，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刀子，戳在他最痛的地方，“免得……再生出些不该有的妄念，害人害己。”

玄清猛地抬起头，那双空洞的眼窟窿“瞪”着我，身体剧烈颤抖，喉咙里嗬嗬作响，似乎想反驳，想怒骂，却最终只剩下一片无力的绝望和濒死的灰败。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彻底瘫软下去，只剩下本能的喘息。

这么高傲的一个人，如今竟也体现出了几分认命的趋势。

看来他还是启动了换命邪阵，只是法力不济或是被换命者并不符合阵眼。

看够了，我转身，毫不留恋地朝洞外走去。

烬霜一直沉默地跟在身后，如同最忠诚的影子，此刻为我挡开洞口刺目的天光。

“解决了？”他垂眸看我，赤金眼眸里映着我的身影，再无其他。

“嗯。”我点点头，伸手抓住他微凉的衣袖，“走吧，回去了。这里的空气……让人不舒服。”

“好。”

他反手握住我的手，十指相扣，力量坚定而温暖。

身后，是昏暗崖洞里那具如同枯木般等待腐朽的躯壳。

身前，是天光万丈，和一条虽然霸道黏人却只会为我俯首的龙。

这笔拖了两世的账，今日，总算两清了。

至于白灵儿……

我微微眯起眼，感受着山风带来的一丝属于那个女人的虚弱气息。

下一个，就该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