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卡碾过最后一段坑洼的碎石路时，老周猛地踩了脚刹车，车轱辘卷起的沙粒打在底盘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像极了他们这一路悬着的心。正午的阳光把河西走廊的戈壁晒得发烫，远处废弃电站的锈铁大门在光线下泛着暗沉的光，门板上“禁止入内”的红漆早已褪成了浅粉色，边角卷着皮，像是被风沙啃咬了无数遍。
“总算到了。”唐坚推开车门，一股热浪扑面而来，他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又强撑着跳下车，伸懒腰时骨头“咔吧”响，“这破路颠得我五脏六腑都快移位了，再走会儿，我得把上次吃的罐头吐出来。”
小杨也跟着下车，怀里紧紧抱着那把改装步枪，警惕地往电站四周扫了一圈。戈壁上除了偶尔掠过的风沙，连只飞鸟都没有，只有远处的风卷着沙粒，打在电站的水泥围墙上，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有人躲在暗处，用指甲轻轻刮着墙皮，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
秦毅攥着那本记满节点数据的笔记本，从副驾慢慢挪下来。这一路她话依旧不多，但比起之前那个总缩在队伍末尾的“小透明”，此刻她的腰杆挺得直了些，指尖在笔记本封面上轻轻摩挲着——上面记着的不仅是坐标，还有她哥当年留下的零星线索，每多靠近一个节点，就像离哥哥的踪迹更近了一步。
“9号的通讯设备应该在主控室，”秦毅抬起头，目光穿过电站敞开的大门，落在里面歪歪扭扭的发电机组上，“我和江雪去拆核心模块，你们帮忙搜资料室，重点找标着‘9号科研’的文件，说不定能找到变异植物的培育记录。”
江雪立刻从后座跳下来，背上那个装满工具的大背包，跑到秦毅身边，拍着胸脯保证：“放心！拆设备我最拿手，上次在6号修暖房的电路，还是我搞定的！你负责找接线口，我帮你递扳手、拧螺丝，咱姐妹俩配合，肯定比唐坚拆罐头还快！”
唐坚听见这话，立刻不乐意了：“嘿，江雪你这话就不对了，拆罐头也是技术活，我能保证不把罐头汁洒出来，你行吗？”
“我拆设备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摸鱼呢！”江雪叉着腰，正要跟他掰扯，老周及时开口打断：“别吵了，抓紧时间。拾荒者说不定还在后面追，我们得尽快搜完撤离，别在这里耗太久。”
众人立刻收了玩笑，分工明确地往电站里走。电站的院子里长满了半人高的野草，都是些耐旱的品种，叶子上裹着层细沙，踩上去“沙沙”响。发电机组的玻璃罩早就碎了，里面的零件锈得黏在一起，风一吹，上面的铁皮“哐当哐当”晃，像在哭。
老周带着顾泽安、江晚秋和小杨往资料室走。资料室的门是木制的，早就腐朽了，轻轻一推就“吱呀”一声开了，扬起的灰尘呛得人直咳嗽。里面的文件柜倒了好几个，纸质资料散落在地上，大多被老鼠啃得破破烂烂，只剩下些残缺的边角，上面的字迹模糊不清。
“大家小心点，别碰着地上的钉子。”老周掏出打火机，火苗在昏暗的房间里跳动，照亮了满室的狼藉，“重点找抽屉里的文件，尤其是锁着的柜子，说不定有重要东西。”
顾泽安扶着江晚秋，慢慢走到一个还立着的文件柜前。柜子的抽屉没锁，拉开时“哗啦”一声，里面的资料掉了出来。江晚秋蹲下来，小心翼翼地捡起一张没被啃坏的纸，上面印着“9号电站运维记录”的标题，下面的内容大多被水渍泡得模糊，只有几行字还能看清：“3月20日，节点信号稳定，变异种子存储柜湿度正常……3月25日，731人员靠近，启动紧急封锁，孢子云扩散进度达80%……”
“孢子云扩散进度？”江晚秋的声音有些发颤，手里的纸差点掉在地上，“之前不是说孢子云对人没伤害吗？怎么还要紧急封锁？”
顾泽安赶紧扶住她的胳膊，轻声安慰：“别慌，说不定后面有解释，我们再找找其他资料。”
小杨在另一个柜子里翻到了一本硬壳笔记本，封面已经掉了色，里面的字迹却很工整，像是有人特意保管过。他翻开第一页，突然惊呼：“周哥！你看这个！是变异植物的培育图谱！”
老周赶紧凑过去，只见笔记本上画着各种奇形怪状的植物：有的叶子像锯齿，有的根部缠着发光的藤蔓，旁边还标注着“耐旱性：98%”“生长周期：7天”“依赖药剂：SP-01”的字样。最下面一行小字写着：“此批变异植物为‘控源种’，需通过SP-01药剂催化，可快速覆盖荒芜区域，人类生存需依赖其供氧与食物供给。”
“依赖植物生存？”老周皱着眉，把这个信息记在心里，“看来731的目的不简单，这变异植物恐怕是他们控制人类的手段。”
另一边，秦毅和江雪已经找到了主控室。主控室里的设备大多已经报废，只有角落里的一台通讯器还连着线，屏幕上泛着淡淡的绿光。秦毅蹲下来，仔细检查着通讯器的线路，手指在布满灰尘的按钮上轻轻按了按，屏幕突然亮了起来，上面显示着“信号未连接”的字样。
“有救！”秦毅的眼睛亮了起来，从江雪的背包里拿出备用电池，小心翼翼地接上线，“线路没断，只是没电了，只要把核心模块拆下来，回去修修就能用，说不定能联系上其他节点的人，问问变异植物的更多情况。”
江雪赶紧递过螺丝刀，看着秦毅熟练地拆解模块，眼里满是崇拜：“小毅，你也太厉害了吧！这些东西我看都看不懂，你居然会修！”
秦毅的脸颊微微泛红，低头继续手里的活：“以前我哥教过我一点，他是9号的技术员，最擅长这些……”说到这里，她的声音低了下去，手里的动作却更快了——她想快点修好通讯器，说不定能通过它，找到哥哥的踪迹，也能弄清楚731到底想用变异植物做什么。
约莫半个钟头后，秦毅成功拆下了通讯模块，小心翼翼地放进防震袋里。江雪帮她收拾好工具，两人一起往资料室走，准备跟老周他们汇合。
“都搜得差不多了吗？”秦毅走进资料室，看到老周他们正收拾着地上的资料，忍不住问道，“有没有找到关于SP-01药剂的线索？”
老周把那本硬壳笔记本递给她：“找到了变异植物的培育图谱，还有一本运维记录，上面提到731的人来过这里，但没找到SP-01药剂的具体配方。不过没关系，我们先去下一个节点，说不定那里有更完整的资料。”
唐坚扛起装资料的袋子，拍了拍身上的灰：“行了行了，赶紧撤吧，这地方待着怪渗人的，我总觉得背后有人盯着。”
众人跟着唐坚往门口走，江晚秋突然停住脚，摸了摸口袋，脸色瞬间变了：“糟了！我的幽萤苔串忘在刚才的桌子上了！”
那串幽萤苔串是她妈妈当年撤离前给她的，淡绿色的珠子串在红绳上，虽然不值钱，却是她唯一的念想。这些年她一直戴在身上，刚才翻资料时不小心摘下来放在桌上，走的时候忘了拿。
“我陪你去拿。”顾泽安立刻停下脚步，转身就要往资料室里走。老周想了想，说道：“你们快点，我们在门口等你们，别耽误太久。”
江晚秋感激地看了顾泽安一眼，跟着他快步走进资料室。她很快在刚才翻资料的桌子上找到了那串幽萤苔串，小心翼翼地戴在脖子上，松了口气：“还好没丢，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顾泽安笑了笑，刚要说话，脚下突然踩空了——他站着的那块地板突然往下陷了一点，发出“吱呀”的脆响，和周围实心的水泥地完全不同。
“怎么了？”江晚秋察觉到不对，赶紧扶住他的胳膊。
顾泽安蹲下来，用手指敲了敲地板，声音是空的，而且边缘有明显的缝隙，像是被人刻意盖上去的。“这地板是空的，”他的眼神变得严肃起来，“下面好像有东西。”
他立刻掏出对讲机，按下通话键，声音有些急促：“老周！老周！快过来！资料室有块地板是空的，下面可能有地下室！”
老周他们听到消息，赶紧跑了进来。唐坚蹲下来，试着用手掀地板，却纹丝不动：“这玩意儿太重了，得找个撬棍才行。”
小杨立刻跑回车里，拿来一根铁撬棍。唐坚接过撬棍，插进地板的缝隙里，老周和顾泽安也过来帮忙，三人一起发力——“哐当”一声巨响，地板终于被撬开，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口，里面传来淡淡的霉味，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植物清香。
“先扔个火把下去，看看有没有空气。”老周从背包里掏出一个火把，点燃后扔了进去。火把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在洞底的地面上，火苗不仅没有熄灭，反而烧得更旺了些。
“有空气，可以下去！”唐坚兴奋地喊道，率先抓住洞口的边缘，跳了下去。落地后，他掏出打火机照亮四周，喊道：“安全！下面是个地下室，空间还不小，有好多培育箱！”
老周跟着跳下去，顾泽安扶着江晚秋，慢慢往下爬。秦毅和江雪也紧随其后，手里拿着手电筒，照亮了地下室的全貌。
地下室里摆着十几排透明培育箱，里面种着和笔记本上画的一样的变异植物：锯齿状的叶子在灯光下泛着微光，根部缠着的藤蔓偶尔会轻轻蠕动，箱子侧面贴着标签，写着“控源种-03”“培育周期：第5天”“需SP-01药剂10ml/天”。旁边的桌子上，堆着厚厚的资料，最上面的一个文件夹上，用红笔写着“731孢子云与控源种计划——绝密”的字样。
“这些就是变异植物！”江雪忍不住惊呼，伸手想要去碰培育箱的玻璃，被秦毅及时拦住：“别碰，培育箱里的湿度和温度都是精准控制的，万一破坏了，可能会影响植物生长，我们还不知道这些植物有没有其他特性。”
江晚秋走到桌子前，颤抖着拿起那个标着“731孢子云与控源种计划”的文件夹，慢慢翻开。里面的内容让她浑身发冷——731根本没打算用孢子云伤害人类，他们真正的目的，是让孢子云摧毁全球90%的原生植物，让大地变成荒芜之地。随后，他们再通过虫洞节点，散播变异“控源种”的种子，这种植物生长速度极快，能在荒芜区域快速扎根，不仅能提供氧气和食物，还能释放一种微量气体，长期吸入会让人类产生依赖，失去自主判断能力，最终沦为731的“可控群体”。
“这群疯子！”唐坚看完文件夹里的内容，气得一拳砸在培育箱上，玻璃发出“嗡嗡”的响，“居然想用这种阴损的办法控制人类，简直丧心病狂！”
顾泽安拿起另一本资料，翻了几页后，突然停住，眼神变得凝重起来：“你们看这个！这里写着9号有5个永久节点，是当年专门用来存储变异植物种子和SP-01药剂的。只要我们能拿到这些种子和药剂，就能反向研究，找到不依赖‘控源种’的生存方式，甚至培育出能对抗‘控源种’的原生植物！”
“真的？”江晚秋立刻凑过去，眼里满是希望，“那我们赶紧去这些节点，把种子和药剂拿出来，不能让731的计划得逞！”
老周接过资料，仔细看了起来，眉头却越皱越紧。他翻到最后一页，指着上面的一行字说：“你们看这里，9号的核心研究——‘原生植物复活技术’，还藏在最后一个永久节点——昆仑矿场里。当年撤离时，科研人员把技术数据和备份种子都存在了那里，还有……晚秋父母的最后行踪记录。”
江晚秋的心脏猛地一跳，一把抓住老周的胳膊，声音有些颤抖：“我爸妈的行踪？你说的是真的吗？他们还活着吗？”
老周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手，轻声说：“资料上写着，你父母当年负责护送‘原生植物复活技术’的核心数据到昆仑矿场，后来在途中和大部队失联，最后一次发出信号，就是从昆仑矿场的节点传出来的。至于他们现在是否还活着，资料上没有写，但至少我们有了线索。”
地下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一边是阻止731散播“控源种”、寻找反向研究的机会，一边是揭开9号秘密、寻找江晚秋父母的线索，还有可能拿到“原生植物复活技术”——这几乎是逆转当前局面的关键，无论放弃哪一个，都像要割舍掉重要的希望。
唐坚挠了挠头，率先开口：“我觉得应该先去昆仑矿场！‘原生植物复活技术’才是根本，只要能让原生植物重新长起来，731的‘控源种’就没用了！其他节点的种子和药剂，我们可以等拿到技术后再去拿，反正731暂时还没大规模散播种子。”
“我同意。”秦毅摇了摇头，眼神坚定地说，“731的人肯定也在找‘原生植物复活技术’，如果我们先去其他节点，很可能会被他们调虎离山，等我们回来，昆仑矿场的技术数据已经被他们销毁了。而且晚秋父母的线索不能错过，他们说不定还在等救援，我们不能让他们白白等下去。”
江雪也跟着点头：“我支持小毅的想法。原生植物复活才是长久之计，总不能一直依赖731的‘控源种’。晚秋，我们一起去找你爸妈，说不定他们还知道更多关于731的秘密。”
顾泽安握住江晚秋的手，温柔地看着她：“晚秋，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如果你想先找父母、拿复活技术，我们就去昆仑矿场；如果你想先去其他节点拿种子，我们就先去那里。”
江晚秋看着众人期待的眼神，又摸了摸脖子上的幽萤苔串，深吸了一口气：“我想先去昆仑矿场。‘原生植物复活技术’能救更多人，我爸妈既然是为了护送技术数据失联的，我更要完成他们没做完的事。而且只要拿到技术，就算731散播了‘控源种’，我们也有办法对抗。”
老周点了点头，欣慰地说：“好，那我们就先去昆仑矿场。大家把地下室的资料和培育箱里的幼苗都收拾好，尤其是这些幼苗，要小心搬运，它们可能是我们研究‘控源种’的重要样本。唐坚，你和小杨负责搬培育箱；秦毅和江雪负责整理资料，重点收好‘原生植物复活技术’的相关文件；我和泽安、晚秋负责检查地下室还有没有其他重要的东西。”
众人立刻行动起来。唐坚和小杨小心翼翼地把培育箱放进早就准备好的泡沫箱里，生怕里面的幼苗受到挤压；秦毅和江雪把资料分门别类地放进文件袋，尤其是那几份标着“原生植物复活技术”的文件，被秦毅单独放进贴身的背包里；老周他们则在地下室的各个角落仔细搜查，看看有没有遗漏的线索。
江晚秋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个上锁的铁盒。顾泽安用匕首撬开铁盒，里面放着一张照片和一本日记。照片上是一对年轻的夫妇，抱着一个小女孩，笑得很开心——那是江晚秋和她的父母，背景是9号地下城的培育室，里面种满了绿油油的原生植物。日记是她妈妈写的，里面记录了当年护送技术数据的过程，最后一篇日记的日期是三年前的3月28日，上面写着：“我们已经到达昆仑矿场节点，技术数据安全，但和大部队失去了联系。矿场里还有其他幸存者，我们在试着修复通讯设备，希望能尽快联系上6号……晚秋，妈妈很想你，如果你能看到这篇日记，一定要相信，原生植物会重新回到大地，我们也一定会再见。”
江晚秋看着日记，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顾泽安轻轻抱住她，拍着她的背安慰：“别难过，你妈妈说得对，我们一定会找到他们，也一定会让原生植物重新长起来。”
老周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我们该走了。把照片和日记收好，这是你父母留给你的力量，等我们找到他们，再一起见证原生植物复活的那天。”
江晚秋点了点头，把照片和日记小心翼翼地放进贴身的口袋里，擦干眼泪，跟着众人往洞口走。
众人陆续爬出地下室，唐坚把那块地板重新盖好，尽量恢复原状，以免被731的人或者拾荒者发现”——因为731是孢子云与变异植物计划的主导者，他们一直在寻找9号节点的秘密；而拾荒者此前也多次抢夺他们的物资与数据，若发现地下室的变异植物幼苗和核心资料，很可能会据为己有，甚至泄露给731，给后续阻止731的计划带来更大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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