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京城的气氛却因一则消息而悄然躁动起来,陛下下旨,为太子遴选太子妃。
距离万寿节宫宴过去不过两月,这道旨意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层层涟漪。坊间茶楼酒肆,高门深宅内院,无不议论纷纷。谁都知道,经历了慕容皇后的倒台和太子的幽禁风波,东宫地位微妙,此时选妃,意义绝非寻常。
平宁王府内,倒是依旧一派宁静。
这日天气晴好,萧知珩心血来潮,非要拉着沈清宴在院子里扎秋千。他挽着袖子,亲自挑选结实的木材和藤蔓,指挥着小厮们忙得满头大汗,自己则上蹿下跳,时不时凑到坐在廊下看书的沈清宴面前邀功。
“宴宴你看!这根横梁够结实吧?保准摔不着你!” “这藤蔓我让人拿热水泡过了,软和,不磨手!”
沈清宴放下书卷,看着他鼻尖沾上的一点木屑和亮晶晶的眼睛,忍不住笑:“堂堂世子爷,倒做起木匠活了,也不怕人笑话。”
“给我夫人儿扎秋千,天经地义!谁敢笑话?”萧知珩浑不在意,得意洋洋,“等弄好了,我第一个推你!”
正说笑间,王府长史又一脸复杂地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份看起来颇为精致的请柬。
萧知珩正比划着秋千的高度,瞥见他,眉头一挑:“这回又是什么事儿?哪个家伙又过寿还是娶小老婆?”他语气随意,带着点被打扰的不耐烦。
长史躬身行礼,将请柬呈上:“世子爷,世子妃。是宫里贤妃娘娘派人送来的赏花宴请柬。说是御花园的春梅开得正好,请诸位宗亲女眷和京中适龄的贵女们明日入宫赏花叙话。”他特意加重了“适龄贵女”几个字,其中的意味不言自明。
萧知珩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接过请柬扫了一眼,嗤笑一声,随手就丢在一旁的石桌上:“呵,黄鼠狼给鸡拜年。说是赏花,谁不知道是给东宫相看媳妇儿?贤妃娘娘倒是会替皇伯父分忧。”他语气里满是嘲讽,显然对这场“赏花宴”的目的心知肚明,且十分不以为然。
他转向沈清宴,大手一挥:“不去!就说你身子不适,需要静养。反正你之前……本来也没好利索,正好推了。”他找的理由十分顺手,带着明显的维护。
沈清宴的目光落在那份精致的请柬上,沉默了片刻。贤妃是如今后宫位份最高的妃子之一,由她出面操办此事,确实合适。这赏花宴,明晃晃就是太子选妃的第一道关卡。
她抬起头,对上萧知珩担忧和不赞同的目光,却缓缓摇了摇头,语气平静:“不,我得去。”“宴宴!”萧知珩急了,“那种场合有什么好去的?看着一帮人勾心斗角、争奇斗艳?没得污了眼睛还惹一身腥!谁知道东宫那边会不会又出什么幺蛾子?”他实在不愿沈清宴再与东宫有任何形式的牵扯,哪怕只是同处一个场合。
沈清宴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拿起那份请柬,指尖拂过上面精美的纹路。她抬起眼,目光清亮而冷静:“正因为知道可能有事,才更要去。知珩,我如今是平宁王府的世子妃,贤妃娘娘依礼下帖,我若称病不去,落在有心人眼里,反而显得我们心虚或者对皇家之事有所芥蒂,平白授人以柄。”
她顿了顿,声音更稳了些:“更何况,太子选妃是国事,也是天下人都盯着的大事。我若避而不见,反倒显得我还耿耿于怀,放不下过去。我去,大大方方地去,只是作为平宁王世子妃,作为众多宗亲女眷中的一员,去看一场花,喝一盏茶。如此,方是彻底了断,也无人能再借此生出什么事端。”
萧知珩怔怔地看着她,她分析得条理清晰,句句在理,那份冷静和通透,让他一时无法反驳。他知道她说得对,只是心里那股保护欲作祟,恨不得将她永远藏在自己羽翼之下,隔绝一切风雨。
他拧着眉,半晌才不情不愿地嘟囔:“……那说好了,就去露个面,喝杯茶,看两眼花,然后就找借口回来!不许多待!要是谁敢给你脸色看,或者那家伙……”他顿住,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反正我让母妃陪你一起去!”
沈清宴看着他这副如临大敌又不得不妥协的模样,心中微软,主动伸手替他拂去鼻尖的木屑,柔声道:“好,都听你的。露个面就回来。有母妃在,你还不放心吗?”
萧知珩握住她的手,指尖微微用力,仿佛要将所有无法言说的情绪都传递给她。他沉默片刻,才勉强点了下头:“那我明天送你们到宫门口等着。”沈清宴望着他紧绷的神情,忍不住抬手轻刮了下他的鼻梁,语气温柔中带着几分无奈:“好……瞧瞧你这孩子脾性。”萧知珩低低一笑,嗓音如同夜风般轻柔:“我只对你这样……”话音未落,他已将她轻轻拥入怀中,似怕稍一松手,便会失去眼前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