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王萧景睿回京的消息传来时,沈清宴正在核对王府这个月的账目。她执笔的手甚至没有停顿一下,只淡淡对禀报的管家道:“知道了,按旧例备一份礼,不必过分厚重,也别失了礼数。”
管家退下后,萧知珩从内间踱步而出,眉宇间带着思量:“景睿此番回京,时机倒是微妙。”
沈清宴放下笔,抬眼看丈夫,目光清明如镜:“他离京这半年,太子与你斗得两败俱伤。他在江南整顿盐政,既得了实绩,又避开了京城漩涡。如今携功归来,恰逢东宫失德、平宁王府受挫,正是他崭露头角的最佳时机。”
她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陛下年事已高,最见不得一家独大。从前是太子势大,需要平宁王府来制衡。如今太子声望受损,我们王府又刚经历牢狱之灾,陛下自然要再扶植一个皇子来维持平衡。”
萧知珩在妻子身旁坐下,若有所思:“你觉得景睿……”
“成王殿下绝非表面那般淡泊。”沈清宴打断他,唇角泛起一丝冷峭,“他若真无心权势,大可在江南做个闲散王爷,何必将盐务整顿得如此漂亮?又何须在士林中博得这般清誉?”
她拿起茶壶,为两人各斟了一杯茶:“他越是低调,越是证明所图甚大。太子张扬,你从前跳脱,唯有他懂得藏锋守拙的道理。这样的对手,比太子更难对付。”
萧知珩凝视着妻子,忽然发现经过这一连串的变故,她已不再是那个需要他庇护的深闺女子。她的目光锐利如刀,早已看透了这盘棋局中的所有棋子。
“那我们该如何应对?”他轻声问,语气中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倚重。
沈清宴将茶盏推到他面前,动作从容:“以静制动。成王刚回京,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与各方的往来。我们若贸然示好,反倒显得心虚;若刻意疏远,又显得小家子气。”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就按平常宗室往来便是。倒是太子那边,经此一事必定对成王更加忌惮。我们不如静观其变,看这兄弟二人如何相争。”
萧知珩握住她的手,发现她的指尖微凉,却稳得没有一丝颤抖。他忽然笑了:“清宴,若你是男子,这朝堂之上必有你一席之地。”
沈清宴却摇头,目光望向窗外初绽的海棠:“我不稀罕什么朝堂之位。只愿你我能够在这漩涡中保全自身,护住家人平安。”
她转回头,直视丈夫的眼睛:“但若有人不肯放过我们,我也不会任人宰割。成王想要做渔翁,也得问问水里的鱼愿不愿意上钩。”
这一刻,萧知珩在妻子眼中看到了从未有过的锋芒。那不是在朔风城头以弩箭救他时的决绝,而是一种洞悉全局后的冷静与坚韧。
与此同时,成王府内,萧景睿正在书房赏画,听属下汇报完平宁王府的反应后,他轻轻“哦”了一声。
“世子妃是个明白人。”他抚过画上的墨竹,语气中带着几分欣赏,“比知珩看得更透。”
“王爷的意思是?”
“不急。”萧景睿微微一笑,“好戏才刚刚开场。太子不会坐视本王得势,而知珩他们……经历了这一遭,也不会再轻易被人当剑使。”
他抬眼望向皇宫的方向,目光深邃:“这盘棋,越来越有意思了。”
而沈清宴在平宁王府中,正仔细地将一枚海棠花别在鬓边。镜中的女子眉眼沉静,仿佛刚才那些关于朝局的分析不过是家常闲话。
她深知,在这权力的棋局中,清醒才是最锋利的武器。而她,已经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