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别院坐落在半山腰,被一片茂密的枫林环抱。时值十月,枫叶正红,远远望去如同燃烧的火焰。别院是前朝一位亲王的避暑山庄改建而成,青砖灰瓦,亭台楼阁错落有致,虽不及京城王府气派,却别有一番清幽雅致。
沈清宴的住处安排在听雪堂,这是整个别院最安静的位置,推开窗就能看见一片梅林。虽然现在还未到梅花盛开的季节,但枝头已经结满了小小的花苞。
"这里真好。"沈清宴靠在窗边的软榻上,望着窗外层层叠叠的枫叶,"比京城安静多了。"
萧知珩正在整理带来的书籍,闻言抬头笑道:"是啊,至少不用整日应付那些访客。"
这一个月来,他们确实过上了难得的清净日子。每日清晨,萧知珩会陪沈清宴在院子里散步,晌午一起用膳,下午一个看书一个做针线,傍晚则坐在廊下看夕阳。若不是偶尔传来的京城消息,几乎要让人忘记外界的纷扰。
这日午后,沈清宴正在给未出世的孩子做小衣裳,萧知珩拿着一封信走进来。
"母亲的来信。"他在她身边坐下,"说是京城近日热闹得很。"
沈清宴放下针线,接过信细细阅读。平宁王妃在信中写道,太子和成王的争斗愈演愈烈,前日竟在朝堂上为漕运总督的人选当众争执起来。皇帝一怒之下,将两人都斥责了一番。
"母亲说,让我们安心在别院住着,不必急着回京。"沈清宴折好信纸,轻叹一声,"看来京中的局势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紧张。"
萧知珩握住她的手:"这样也好。至少在这里,你和孩子是安全的。"
然而平静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十月中旬的一个傍晚,沈清宴正在梅林中散步,忽然觉得腹中一阵剧痛,险些站立不稳。
"怎么了?"萧知珩连忙扶住她。
"没事..."沈清宴脸色发白,"就是孩子踢得重了些。"
但接下来的几日,这样的疼痛越来越频繁。随行的刘太医诊脉后,面色凝重:"世子妃这是动了胎气。六个月的身孕最是要紧,千万不能大意。"
萧知珩立即下令加强戒备,连沈清宴每日散步的范围也缩小到听雪堂院内。周峥山更是亲自带人在院墙四周布防,十二个时辰轮流值守。
十月底,京中又传来消息。这次是太子一党的吏部尚书被查出受贿,而成王趁机安插了自己的人手。皇帝虽然震怒,却也没有深究,只是将吏部尚书革职了事。
"陛下这是在平衡各方势力。"萧知珩分析道,"既不让太子坐大,也不让成王得势。"
沈清宴抚着高高隆起的肚子,轻声道:"我只希望这孩子出世时,京城能太平些。"
然而事与愿违。十一月初的一个夜晚,变故突然发生。
那日正值月圆,皎洁的月光洒满庭院。沈清宴因为胎动频繁,难以入眠,萧知珩便陪她在院中散步。梅影婆娑,夜风微凉,两人并肩走在青石小径上。
"等孩子出生,我们就在这院里种满梅花。"萧知珩扶着她的腰,轻声说着,"到时候带着孩子在这里堆雪人、赏梅花..."
话音未落,一支冷箭突然破空而来,直取沈清宴心口!
"小心!"萧知珩反应极快,立即将沈清宴护在怀中,一个转身,箭矢擦着他的手臂飞过,深深钉在身后的梅树上。
"有刺客!"周峥山的怒吼声随即响起,整个别院顿时灯火通明。
数十个黑衣蒙面人从墙头跃下,刀光在月光下闪着寒光。周峥山带领亲兵迎战,兵刃相交的声音在夜空中格外刺耳。
"快进屋!"萧知珩护着沈清宴往听雪堂退去。
就在这时,一个黑衣人突破重围,直扑沈清宴而来。萧知珩拔剑相迎,与那黑衣人战在一处。沈清宴被迫退到廊柱旁,紧张地看着战局。
突然,另一个黑衣人从屋顶跃下,手中长剑直指沈清宴。萧知珩见状大惊,想要回身相救,却被面前的敌人缠住。
"清宴!"他嘶声喊道。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周峥山及时赶到,一刀格开刺客的长剑。然而剑尖还是划过了沈清宴的手臂,鲜血顿时染红了衣袖。
"啊!"沈清宴痛呼一声,只觉得腹中一阵剧痛,整个人软倒在地。
"清宴!"萧知珩目眦欲裂,一剑逼退面前的刺客,冲到沈清宴身边。
周峥山带领亲兵很快控制了局面,刺客死的死,逃的逃,只留下几具尸体。
“张嬷嬷,速传太医!”萧知珩一把抱起已然昏迷的沈清宴,声音颤得几乎难以成句,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紧绷的喉间挤出来的,透着无法掩饰的慌乱与焦虑。
听雪堂内灯火通明,刘太医为沈清宴诊脉后,脸色极其难看。
“世子妃手臂上的伤倒不碍事,可是……”他话语一顿,声音如同压了千斤巨石般沉闷,“受了这般惊吓,又动了胎气。如今脉象紊乱无序,胎息也愈发微弱……”
萧知珩紧紧握着沈清宴冰凉的手,声音嘶哑:"她可还好,孩子...孩子可还安好?"
刘太医叹了口气:"眼下胎象不稳,随时可能早产。以世子妃如今的身子,若是此时生产,只怕..."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但萧知珩已经明白。沈清宴早年中毒伤了根本,这次怀孕本就凶险,若是再早产,后果不堪设想。
"无论如何,一定要保住他们母子。"萧知珩红着眼睛道,"需要什么药材,尽管开口。"
刘太医沉吟片刻:"如今最重要的是稳住胎气。老臣这就开方子,只是...这药性猛烈,对母体损伤不小。即便能保住胎儿,世子妃日后恐怕..."
"先用药。"萧知珩斩钉截铁,"无论如何,先保住性命。"
汤药煎好后,萧知珩亲自一勺一勺喂给仍在昏迷中的沈清宴。看着她苍白的脸色,他的心如同被刀绞一般。
周峥山处理完外面的善后事宜,进来禀报:"世子,刺客身上没有任何标记,但看武功路数,像是训练有素的死士。"
萧知珩眼神冰冷:"查!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查出幕后主使。"
后半夜,沈清宴终于悠悠转醒。她第一反应就是抚摸自己的肚子,感受到胎动还在,这才松了口气。
"孩子...孩子没事吧?"她虚弱地问。
萧知珩握住她的手,强扯出一个笑容:"没事,刘太医说好好调养就无碍。"
但沈清宴何等聪明,从他眼中的血丝和紧握的拳头,已经猜到了实情。她轻叹一声:"你不必瞒我。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
"别胡说。"萧知珩将她搂在怀里,"你和孩子都会平安的。我发誓。"
窗外,月光依旧皎洁,但院中的梅树却多了几分肃杀之气。沈清宴靠在他怀中,感受着腹中孩子微弱的动静,心中五味杂陈。
这一次的刺杀,让她更加清楚地认识到,这场权力的游戏已经避无可避。即便他们远离京城,躲在西山别院,那些人还是不肯放过他们。
"知珩,"她轻声说,"等孩子出生后,我们回京吧。"
萧知珩一怔:"可是你的身子..."
"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沈清宴目光坚定,"既然避不开,那就面对。为了孩子,我们也必须回去。"
萧知珩沉默片刻,终于点头:"好,都听你的。"
接下来的日子,沈清宴在刘太医的精心调理下,胎象总算稳定下来。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平静。真正的风暴,还在后头。
十一月中旬,西山下了第一场雪。雪花纷纷扬扬,覆盖了别院的青瓦白墙,也掩盖了那夜的血迹。沈清宴站在窗前,望着银装素裹的庭院,轻轻抚摸着肚子。
"孩子,"她轻声说,"娘一定会护你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