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油灯被点亮,昏黄温暖的光晕填满了小小的堂屋和焕然一新的“卧室”。
灶房里,烟火气重新升腾。姜愿系上围裙,在案板上麻利地和面、揉面。雪白的面粉在她灵巧的双手下渐渐变得光滑柔韧。她将面团放在盆里醒着,又开始处理猪肋排,剁下几块带脆骨的瘦肉,细细地剁成肉臊。
秦夙则坐在灶膛前的小竹凳(他自己做的)上,沉默地添着柴火。火光跳跃,映亮了他冷峻的侧脸,也驱散了灶房的昏暗。他控制着火候,不大不小,正好适合煮面。
姜愿将肉臊用酱油、一点点粗糖和姜末腌上。锅烧热,倒入清亮的菜籽油,油热后下入腌好的肉臊快速滑炒!肉臊在热油中迅速变色,发出“刺啦”的诱人声响,浓郁的肉香瞬间爆开!她加入切碎的葱花爆香,再倒入一点酱油和盐调味,最后淋入一小勺热水,让酱汁稍微收浓。一碗色泽油亮、香气扑鼻的肉臊便炒好了,盛在粗陶碗里备用。
另一边,锅里烧着热水。姜愿将醒好的面团擀成薄薄的大面片,再叠起来,用刀切成粗细均匀的面条。水开,白生生的面条下入翻滚的水中。
趁着煮面的功夫,她又麻利地烫了几根青菜,切了细细的黄瓜丝和葱花。
很快,面条煮好,捞入两个大大的粗陶碗中。浇上两大勺喷香的肉臊,铺上翠绿的青菜和爽脆的黄瓜丝,再撒上一把碧绿的葱花。最后,姜愿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捻了一小撮刚买的珍贵白芝麻,撒在碗里!
昏黄的灯光下,两大碗热气腾腾、色彩诱人的肉臊子面摆上了简陋的木桌。面条筋道,肉臊油润咸香,青菜碧绿,黄瓜丝爽口,葱花提鲜,几粒白芝麻更是点睛之笔!香气霸道地弥漫开来,勾得人食指大动。
两人相对而坐,一人捧着一只大海碗。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彼此的眉眼,却让这方寸之地充满了温暖的烟火气。
姜愿挑起一筷子面条,吹了吹气,迫不及待地送入口中。面条爽滑筋道,裹挟着咸香油润的肉臊和清爽的配菜,滋味丰富而满足。她一边满足地咀嚼,一边忍不住开始绘声绘色地讲述今天在醉仙楼的“壮举”。
“……那掌柜的,一开始可瞧不上咱的野猪肉了,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姜愿模仿着掌柜的倨傲表情,逗得秦夙的嘴角似乎又松动了一分,“我就点了他家的红烧肉!我的天,你是没见着,肥肉腻得慌,瘦肉又柴又塞牙,一股子腥气!难吃死了!”
“然后我就激他,说借他厨房,用野猪肉做一道给他尝尝!做不好肉白送!”姜愿眉飞色舞,手舞足蹈,“你是没看见我进后厨时那几个大厨子的眼神,跟看傻子似的!”
“结果呢!我手起刀落,刷刷刷!那肉切得叫一个漂亮!”她比划着切菜的动作,“去腥处理得干干净净!糖色炒得红亮亮的!火候掌握得刚刚好!你是没闻见那香味儿,整个醉仙楼的后厨都香迷糊了!掌柜的尝了一口,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手抖得跟筛糠似的!”她学着掌柜颤抖的手,自己先忍不住咯咯笑起来。
“最后你猜怎么着?”姜愿得意地一扬下巴,“肉全卖掉了!按三倍家猪的价!猪头、排骨、骨头都没落下!还额外卖了两道菜谱给他们!一道红烧野猪肉的,一道爆炒双脆的!一道菜谱十两银子!两道就是二十两!加上卖肉的钱,足足二十四两多银子!还有一堆铜钱!”她兴奋地伸出两根手指,在秦夙眼前晃了晃,眼睛亮得如同盛满了星光。
她放下筷子,从怀里掏出那个沉甸甸的布包,解开系绳,哗啦一声,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儿地倒在了自己那张崭新的、铺着厚实棉布的竹床上!
白花花的银锭在昏黄的油灯下闪烁着柔和而诱人的光泽!四锭一两的雪花银,还有一小堆散碎的银角子和沉甸甸的铜钱!它们在深蓝色的粗棉布床单上滚动、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如同世间最动听的乐章!
“看!”姜愿抓起一把铜钱,又捧起一锭银子,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兴奋和成就感,“我们有钱了!秦夙!再也不用担心饿肚子了!可以买好多好多东西!盖新房子!买地!种好多好多粮食和药材!”她像个终于挖到宝藏的孩子,眼睛里闪烁着对未来无限憧憬的光芒。
昏黄的灯光下,银钱的光芒映照着姜愿兴奋得泛红的脸颊,也映亮了秦夙深邃的眼眸。他看着床上那堆象征着富足和希望的银钱,又看向那个眉飞色舞、仿佛整个人都在发光的少女。灶膛里柴火的噼啪声,面碗里升腾的热气,银钱碰撞的轻响,还有少女清脆欢快的话语……这一切交织在一起,充满了真实的、滚烫的、名为“生活”的温度。
他端起碗,喝了一口鲜美的面汤。温热的汤汁混合着肉臊的香气滑入腹中,带来无比的熨帖。那一直萦绕在他心头的冰冷与疏离,似乎也被这满室的暖意和少女眼中纯粹的喜悦,悄然融化了一丝。
他没有说话,只是低下头,安静地吃着面。但那微微扬起的唇角,和眼中一闪而过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却比任何言语都更能说明此刻的心情。
二人一静一动,无比契合。
这间曾经冰冷破败的石屋,在夕阳的余晖中归来,在油灯的暖光下,在银钱的微芒和一碗热腾腾的面条香气里,终于彻底褪去了“落脚点”的外衣,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充满了希望与温暖的——家。
吃完晚饭,二人一起收拾,自从秦夙身体好些,就会帮着姜愿一起干活,二人配合的很是默契。
晚上躺在秦夙打的竹床上,柔软的质感让姜愿有些贪恋,侧身望着屏风,似乎在想着他下午忙碌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