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他的目光被远处几处冒着淡淡烟柱的工坊吸引。虽然看不清具体在做什么,但那井然有序的忙碌景象,以及工坊外堆放的、在阳光下闪烁着奇异光芒的透明物事和成捆的闪亮金属,都显示出此地非凡的活力。
更让他震撼的是那片广袤的农田。时值初夏,本该是青黄不接的季节,可眼前的田地里,却是一片郁郁葱葱。一种他从未见过的作物长势旺盛,绿浪翻滚。田间地头,士兵和百姓一起劳作,引水灌溉,除草施肥,一派欣欣向荣。
“这……这就是你们种植的马铃薯?为何长得如此之好?”沈墨舟忍不住问道。
姜愿淡淡答道:“正是,此物耐寒耐瘠,亩产可达千斤以上。靠着它,再加上屯田水利,北境军民,如今已能勉强自给自足,无需完全仰仗朝廷那时断时续的粮草了。”
“亩产千斤?!”沈墨舟倒吸一口凉气!作为兵部侍郎,他太清楚这个数字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北境拥有了几乎不可能被围困的后勤能力!
就在这时,一阵奇特的、有节奏的“叮咚”声从不远处一个挂着“传讯房”牌子的石屋传来。只见一个士兵拿着一个奇怪的铜制喇叭状器物,对着里面说了几句什么,片刻后,他放下器物,对旁边等待的传令兵快速下达指令,传令兵翻身上马,疾驰而去,方向正是最远的那个烽火台。整个过程,快得惊人!
“那是……?”沈墨舟指着那传声筒,满脸不可思议。
秦夙解释道:“那是姜姑娘指导工匠做出的‘传声筒’,可于数里之内清晰传音。各烽火台、关隘之间,如今情报传递,瞬息可达。”
沈墨舟彻底呆住了!千里传音?这简直是神话故事!可它就真实地发生在眼前!
姜愿看着沈墨舟震惊的表情,缓缓开口道:“沈侍郎,您都看到了。北境要的,从来不是造反作乱。我们要的,只是在这片土地上活下去,守住国门,让跟着我们的将士和百姓有条活路。我们有能力自保,也有能力让这里变得更好。二皇子五皇子他们,在乎的是龙椅上的权力,而在北境,我们在乎的是脚下活生生的土地和人命。”
她指向那片繁荣的景象:“您觉得,是毁掉这一切,让边关重现饿殍遍野、烽烟四起,导致天下大乱好?还是让北境继续作为大夏北方的屏障,国泰民安好?这其中的是非曲直,功过得失,沈侍郎熟读圣贤书,应该比我们更清楚。”
沈墨舟久久无言。他看着下方那支虎狼之师,那片希望之田,那些神奇工坊,再想想京城里尔虞我诈、争权夺利、不顾百姓死活的丑态,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和无力感涌上心头。
他一直自诩忠于朝廷,忠于夏周。可此刻,他第一次对“忠”这个字产生了怀疑。忠于那个可能弑父杀兄的皇子是忠吗?忠于那个弄得民不聊生的朝廷是忠吗?还是忠于这片土地和这片土地上的人,才是真正的大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