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起那个演示清创的皮囊,指着上面的“伤口”道:“至于针线缝合,并非亵渎身体,而是助其更快、更整齐地愈合,减少疤痕,避免畸形。这难道不是对生命的另一种尊重吗?”
陈院正一时语塞,姜愿的比喻浅显易懂,似乎有些道理,但又与他毕生所学相悖。
姜愿趁热打铁:“医道浩瀚,如渊如海。古人著《内经》、《伤寒》,亦是基于当时之实践观察。如今时过境迁,病症亦有变化,我等后人,岂能固步自封,只知抱残守缺?当以实践为检验真理之唯一标准!有效者,便当采纳、研究、完善!”
她看向那些年轻的御医:“诸位太医都是医术精湛之人,难道就不想探索更多救人之法,攻克更多不治之症吗?比如,若能更清晰地了解人体内部结构,是否能让针灸用药更精准?若能知晓引起某些疫病的微小‘虫蛊’(细菌病毒),是否能研制出更有针对性的药物?”
这话如同惊雷,在几位年轻御医心中炸响!了解人体内部结构?那岂不是……解剖?这可是大忌啊!但那个可能性,又让他们心驰神往。
太子萧景睿适时开口,语气严肃:“陈院正,姜县主所言,乃金玉良言!医学之事,关乎社稷民生,容不得半点门户之见和迂腐守旧!父皇有旨,太医院当与北境医官精诚合作,取长补短,设立‘医学研习馆’,共同研究新法、编纂新医典!凡有志于医学创新者,朝廷不吝赏赐!”
秦夙也沉声道:“军中儿郎的性命,等不起争论!既然北境之法有效,便当推行!太医院若不能跟上时代,自有能者居之!”
压力与诱惑并存。陈院正脸色变幻,最终长叹一声,对着姜愿和王大夫拱了拱手:“陛下、殿下、国公爷、县主……所言甚是。老夫……老夫或许是老了,有些转不过弯来。既然新法确能活人无数,太医院……愿与王医官等人,共同研讨。”
有了陈院正的松口,医学改革的阻力大减。很快,“大夏医学研习馆”正式挂牌成立,由王大夫和陈院正共同主持。姜愿将系统中学到的现代医学基础知识,如血液循环概念、微生物致病假说、基础解剖学图谱(经过适当处理)等,以“古籍残卷心得”和“北境观察总结”的名义,提供给研习馆。
起初,这些理论让太医们目瞪口呆,难以接受。但当王大夫依据这些理论,改进了手术流程,成功完成了数例过去必死无疑的腹腔外伤手术后;当按照新的防疫方法,有效控制住了京郊一场小规模霍乱疫情后;当根据更精确的解剖图谱,使得针灸取穴和正骨手法更加精准后……质疑的声音渐渐变成了惊叹和钻研的热情。
年轻的御医们如同发现了新大陆,废寝忘食地投入研究。他们开始系统记录病例,对比不同疗法的效果,甚至在一些得到特许的情况下,开始进行动物实验和解剖研究,最初引起了巨大伦理争议,但在活人无数的成果面前,争议逐渐平息。
姜愿还推动建立了大夏第一个“皇家医学院”,面向民间招收学生,不仅教授传统医学,也传授新的医学理论和外科技术,王大夫和陈院正都成为名誉院长。林晚在负责盐政之余,也对医护产生了浓厚兴趣,时常来医学院旁听,并利用其管理才能,协助规范医学院的运作。
医学,这门最古老也最需创新的学科,在姜愿带来的星星之火下,开始了一场深刻的自我革新。传统与现代,经验与实证,在这里碰撞、融合,迸发出更加璀璨的生命之光。无数原本会被死神夺走的生命,因此得以延续。而这,正是姜愿所期盼的盛世中,最温暖、最坚实的基石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