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喧嚣与朝堂的博弈,灵泉谷的繁忙与格物司的轰鸣,似乎都随着马车车轮的转动,被暂时抛在了身后。秦夙难得有了几日休沐,而姜愿也将灵泉谷的事务做了妥善安排,两人决定偷得浮生半日闲,微服出行,前往京郊的玉泉山。
没有浩荡的仪仗,没有烦人的随从,只有一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由陈安担任车夫,另有几名便装亲卫远远缀着,确保安全又不打扰这份难得的静谧。
马车内,姜愿靠在软垫上,透过晃动的车帘,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田野和远山。已是夏末秋初,天高云淡,层林渐染,空气中带着草木的清香和果实的甜意。她轻轻呼出一口气,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松懈。
秦夙坐在她身侧,没有着戎装,只是一身普通的玄色锦袍,却依旧掩不住那股久经沙场的凛冽气势。只是此刻,他周身的气息是平和甚至称得上温和的,目光落在姜愿带着些许倦色的侧脸上,深邃的眼眸中含着不易察觉的疼惜。
“累了就靠着我歇会儿。”他伸出手,将她揽入怀中,让她靠在自己坚实的肩头。
姜愿没有拒绝,顺从地靠过去,闭上眼睛,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清冽又令人安心的气息。“还好,只是觉得……好久没有这样安静地看看天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
秦夙没有说话,只是收紧了手臂,用下颌轻轻蹭了蹭她的发顶。他知道,她肩上的担子有多重,她要面对的风浪有多急。他能为她荡平前线的敌军,却无法完全替她分担后方的暗流与压力。此刻的宁静,对他们二人而言,都弥足珍贵。
马车行至玉泉山脚下,便不再前进。两人下了车,如同寻常富贵人家的夫妻,沿着山间小径缓缓而行。陈安等人则留在山下,远远护卫。
山间空气愈发清新,泉水叮咚,鸟鸣啁啾。阳光透过已经开始泛黄的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他们牵着手,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走着,享受着这难得的、无人打扰的二人世界。
行至半山腰一处视野开阔的平台,可见远处京城轮廓隐隐,脚下山谷幽深,层峦叠翠。
“还记得我们在北境,站在鹰嘴隘上看下面的田地吗?”秦夙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姜愿点头,唇角微弯:“记得。那时我说,希望有一天,天下太平,我们能有一方安静田园。”
“现在呢?”秦夙侧头看她,目光专注,“这天下,离太平还远,你的‘田园’,也似乎与当初所想不同。”他指的,是她如今执掌的、关乎国计民生的庞大“田园”——灵泉谷、格物司、医改、商政……
姜愿望着远处,眼神清亮而坚定:“是不一样了。那时只想着偏安一隅,守着你,过自己的小日子。可现在……”她顿了顿,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我看到了更多的可能,看到了我们能改变的更多事情。让百姓吃饱穿暖,让将士少些伤亡,让孩童有书可读,让病患有药可医……这或许,是比我们当初想象的‘田园’,更大、也更值得去耕耘的‘田园’。”
秦夙凝视着她,看着她眼中闪烁的光芒,那是一种超越了个人情爱、与更广阔天地连接在一起的胸怀与担当。他心中悸动,低声道:“无论你想耕耘的是哪片‘田园’,我都在。”
不是“我陪你”,而是“我在”。这是并肩者的承诺,是同行者的誓言。
姜愿回望他,眼中漾开温柔的笑意,将他的手握得更紧:“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