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火车驶进站台时，贺峻霖正趴在窗边数掠过的梧桐树。严浩翔把最后一颗草莓糖塞进他嘴里，指尖蹭过他的唇角：“到家了，小馋猫。”

嘴里的甜意还没化开，贺峻霖已经看到站台上等候的父母，妈妈手里拎着保温桶，爸爸正踮脚往车厢里望。他刚站起来，严浩翔已经把最重的行李箱扛到肩上，另一只手自然地牵住他的手腕：“慢点，别摔了。”

穿过人群时，贺峻霖的手指被攥得发紧，他转头看严浩翔，发现对方正对着他爸妈笑得一脸乖巧，耳根却悄悄红了。“阿姨，叔叔。”严浩翔把保温桶接过来，“我们回来了。”

“回来就好，快上车。”贺妈妈拉着贺峻霖的手往停车场走，“给你们炖了排骨汤，一路肯定累坏了。”

车里的暖气很足，贺峻霖靠在椅背上看窗外掠过的街景，手腕上的月亮吊坠和严浩翔的太阳项链缠在一起，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他想起在海边最后一晚，两人对着镜子解了半天也没拆开，最后严浩翔笑着说“就这样吧，解不开才好”，当时的海风好像还缠在发间。

“在想什么？”严浩翔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正帮贺峻霖把滑落的围巾系好，指尖带着排骨汤的暖香。

“在想贝壳。”贺峻霖摸了摸口袋，里面还装着那枚蓝色的贝壳，纹路被摩挲得发亮，“外婆肯定喜欢。”

“明天就去看她。”严浩翔把一颗剥好的橘子糖塞进他嘴里，“我妈蒸了桂花糕，正好带去。”

车刚停稳，贺峻霖就看到外婆拄着拐杖站在院门口，裹着厚厚的棉袄，像个圆滚滚的棉花糖。“小霖！”外婆看到他，眼睛一下子亮了，拐杖在地上敲得咚咚响，“可算回来了！”

严浩翔抢先一步扶住外婆，把手里的桂花糕递过去：“外婆，我们给您带了海边的贝壳。”

贺峻霖蹲在地上打开行李箱，把五颜六色的贝壳倒在竹篮里，阳光透过结了冰花的窗户照进来，贝壳表面泛着珍珠般的光泽。“这个粉色的最漂亮。”他挑出最圆润的那颗，塞进外婆手里。

“好好好，都好看。”外婆笑得皱纹里都淌着蜜，眼睛在两个少年之间转来转去，“海边好玩吗？没冻着吧？”

“好玩！”贺峻霖抢着说，“我们还坐了船，看到好多海鸥。”

“他还差点被海鸥叨到头发。”严浩翔在旁边补刀，被贺峻霖伸手肘撞了一下。

外婆笑得直拍大腿，把刚煮好的甜酒蛋端出来，红糖的甜香混着酒香漫了满院。“快吃快吃，”她往贺峻霖碗里多加了两勺糖，“看我们小霖，去了趟海边，脸都晒圆了。”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落在炕桌上，贺峻霖靠在严浩翔肩上翻看海边的照片。相机里存了整整三百张，有他被浪花打湿头发的傻样，有严浩翔举着贝壳傻笑的侧脸，还有那张在秘密海湾拍的合照——他的头歪在严浩翔肩上，两人的项链在阳光下缠成一团，背景是蓝得发颤的海。

“这张要洗出来。”贺峻霖戳着照片上的项链，“跟秋游那张放在一起。”

“好。”严浩翔把照片设成手机壁纸，屏幕亮起时，正好映出窗外的雪又开始下了，细碎的雪粒落在梧桐枝上，像撒了层糖霜。

寒假的最后几天，贺峻霖总爱往严浩翔家跑。有时是趴在书桌前一起写作业，严浩翔的笔尖划过草稿纸，他就数对方长长的睫毛；有时是窝在沙发上看老电影，贺峻霖的脚搭在严浩翔腿上，被对方用毯子裹成个粽子。

“开学就要摸底考了。”贺峻霖咬着笔杆叹气，数学练习册上的红叉像片小森林，“我肯定又要被老班骂。”

严浩翔把他的练习册拉过去，用红笔圈出错误的地方：“这道题辅助线应该这样画，还有这个公式……”

阳光漫过两人交叠的手臂，贺峻霖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忽然觉得那些复杂的函数好像也没那么难了。“严浩翔，”他忽然开口，“我们以后还能一起去海边吗？”

“当然能。”严浩翔头也没抬，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等放暑假，我们去看荧光海。”

“真的？”贺峻霖眼睛一下子亮了，像落了星光。

“骗你是小狗。”严浩翔把写好的解题步骤推给他，指尖故意蹭过他的手背，“先把这十道题做完。”

开学那天，雪终于停了。贺峻霖背着书包站在巷口，严浩翔正把最后一个橘子面包塞进他书包：“路上吃，别迟到了。”

“知道啦。”贺峻霖拽了拽对方的书包带，“你的围巾歪了。”

严浩翔低下头，让贺峻霖帮他把围巾系成漂亮的蝴蝶结，指尖划过颈间时，像有电流窜过。周围有同学骑着自行车经过，车铃叮铃铃响，贺峻霖的耳朵腾地红了，却没松开手。

“走了。”严浩翔笑着揉他的头发，率先往前走。

教学楼的走廊里，同学们都在兴奋地分享寒假趣事。贺峻霖刚放下书包，前排的女生就凑过来：“贺峻霖，你晒黑了！海边好玩吗？”

“好玩！”他刚想多说几句，就被严浩翔塞了颗糖，“先早读，下课再说。”

早读课的铃声响起时，贺峻霖翻开语文书，发现里面夹着张纸条，是严浩翔的字迹：“放学去看电影？新上的动画片。”

他偷偷往旁边看，严浩翔正假装认真朗读，嘴角却翘得老高。贺峻霖在纸条背面画了个笑脸，悄悄塞回他的课本里。

春天来得猝不及防，梧桐树抽出新绿时，学校组织了春游。目的地还是去年的植物园，只是向日葵换成了大片的郁金香，粉的、黄的、紫的，像打翻了的调色盘。

“你看这个。”贺峻霖摘下朵落在肩上的郁金香，别在严浩翔耳边，“像不像小公主？”

严浩翔笑着把花拿下来，别在他的发间：“还是你戴好看。”

周围传来同学的哄笑声，贺峻霖的脸红了，却没把花拿下来。他拉着严浩翔往郁金香花田里跑，裙摆（他穿了条浅蓝的牛仔裤）被风吹得鼓鼓的，发间的郁金香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拍照时，贺峻霖踮起脚尖在严浩翔脸颊上亲了一下，快门按下的瞬间，他看到对方的耳朵红得像熟透的樱桃。后来这张照片被洗出来，和秋游、海边的照片一起，放在贺峻霖的书桌前，三个不同的季节，两个不变的人。

夏天的蝉鸣开始聒噪时，严浩翔兑现了承诺，带贺峻霖去看了荧光海。夜晚的沙滩上，蓝色的海浪像揉碎的星空，贺峻霖光着脚踩在水里，每一步都溅起星星点点的蓝光。

“你看！”他转身时，裙摆扫过水面，激起一片蓝盈盈的光，像穿着星光织成的裙子。

严浩翔从背后抱住他，下巴抵在他发顶：“贺儿，你知道吗？”

“知道什么？”贺峻霖的指尖在水里划着圈，激起一圈圈蓝光。

“遇见你之后，每个夏天都变得很甜。”严浩翔的声音混着海浪声，像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圈圈涟漪。

贺峻霖没说话，只是反手握住他的手，两人的项链在月光下轻轻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远处的灯塔一闪一闪，像在为他们的故事标点。

秋天再次来临的时候，贺峻霖在整理书包时，翻出了那个装着红豆的玻璃瓶。里面的东西又多了些：海边捡的贝壳碎片、春游时的郁金香花瓣、严浩翔写的检讨（又多了两张），还有那颗画着手牵手图案的糖果纸，被压得平平整整。

“在看什么？”严浩翔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刚打完篮球回来，额发被汗水浸湿，手里拿着两罐橘子汽水。

贺峻霖把玻璃瓶举起来，阳光透过瓶身，在墙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你看，我们攒了这么多东西。”

严浩翔走过来，从口袋里摸出个东西放进去——是片银杏叶，被压得干干的，边缘还带着点金黄。“今天路过操场捡的，”他笑着说，“像不像蝴蝶？”

贺峻霖看着那片银杏叶在瓶里打转，忽然觉得，这些琐碎的小东西，像串起了他们走过的每一个季节。从秋天的向日葵，到冬天的雪兔子，从春天的郁金香，到夏天的荧光海，每一个瞬间都被小心地收藏着，甜得像罐永远吃不完的糖。

晚自习的铃声响起时，贺峻霖把玻璃瓶放回书包最深处。严浩翔正在帮他整理被风吹乱的笔记，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他长长的睫毛上投下小扇子似的阴影。

“严浩翔，”贺峻霖忽然开口，“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

严浩翔的笔尖顿了顿，转头看他，眼里的光比月光还亮：“当然。”

“可是……”贺峻霖咬着唇，“以后我们可能会去不同的城市上大学。”

“那我就考去你的城市。”严浩翔说得理所当然，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你去哪，我就去哪。”

贺峻霖的眼眶忽然有点热，他低下头，假装整理书本，却被严浩翔伸手捧住了脸。“看着我，贺儿。”对方的指尖轻轻擦过他的脸颊，“我说过，向日葵会谢，但我们不会。”

窗外的月光温柔地洒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落在缠在一起的项链上，落在那本写满了公式和批注的练习册上。贺峻霖看着严浩翔认真的眼睛，忽然觉得，所有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他们会一起走过很多个秋天，很多个冬天，会在不同的城市看同一片海，会把玻璃瓶里的东西越攒越多，会像现在这样，紧紧牵着手，从校服走到西装。

放学的铃声响起时，严浩翔背起两个书包，自然地牵住贺峻霖的手。梧桐叶在脚下沙沙作响，像在唱一首温柔的歌。

“回家吗？”贺峻霖抬头问，发间的月亮吊坠轻轻晃动。

“嗯。”严浩翔点头，指了指巷口，“卖糖葫芦的老爷爷来了，要吃草莓的吗？”

“要！”贺峻霖笑着往前跑，被严浩翔一把拉住。

两人在漫天的落叶里停下脚步，严浩翔低头，在他额上轻轻印下一个吻，像落下一片羽毛。周围的喧嚣声仿佛都消失了，只剩下彼此的心跳，和空气里甜丝丝的味道。

“贺儿，”严浩翔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无比的认真，“遇见你，真好。”

贺峻霖笑着踮起脚尖，在他唇上回了一个吻，带着糖葫芦的甜，和永远不会结束的夏天的味道。

巷子尽头的路灯亮了起来，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像幅永远画不完的画。贺峻霖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是他们故事里，最甜蜜的一个逗号。

往后的日子还很长，他们会一起看很多次日出，捡很多片银杏叶，解很多道数学题，把那个玻璃瓶装满，再换一个更大的。而每一个瞬间，都会像此刻一样，甜得让人舍不得移开眼。

因为他们的故事，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会很甜，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