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咒力感知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视野边缘漾开一圈浑浊的涟漪。五条悟嚼着最后一口糖果，百无聊赖地拨开挡路的树枝——这破地方的咒灵信号弱得像快没电的遥控器，难怪“窗”那边只会标个“信息不足”。

然后他就看见了。

不是咒灵——那只长着七八条手臂、黏液滴答的玩意儿正张牙舞爪地拍向地面，丑得很有精神。是被拍击的目标。

一个小小的身影。

天蓝色的旗袍在动作间扬起边角，露出底下利落的黑色灯笼裤，粉色荷花腰封勒出纤细却紧实的腰线。双丸子头随着剧烈的动作晃悠，垂在肩头的麻花辫扫过沾了泥土的脸颊，发尾的浅粉丝带像受惊的蝶。

像株被狂风摁在地上却偏要往上挣的桃花。

五条悟挑了挑眉，六眼自动过滤掉周遭的杂讯，将画面拉到近处。157cm？或许还不到。标准的萝莉脸，眼尾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红，天蓝色的瞳孔里却没什么恐惧，只有一股较劲的执拗。她攥着指虎的手在发抖，不是吓的，是用力过度，指节泛白得像要嵌进金属里。

“砰！”

咒灵的手臂砸在她刚才落脚的地方，泥块飞溅。她借着后空翻避开，动作漂亮得像古典舞里的旋子，足尖落地时却带着格斗的稳劲——不是花架子，是真练过。

“啧，这小身板……”五条悟低声咕哝。

下一秒，他就看见那“小身板”猛地沉腰，借着旋转的力道拧身摆臂，竟是一记标准的俄式大摆锤！拳头挥出的瞬间，指节周围“噗”地绽开几朵指甲盖大的粉色小花，花瓣边缘泛着锋利的白光。

“嗷——！”

咒灵被打得横飞出去，撞在树干上。那几朵花在击中的瞬间炸开，细碎的光屑混着淡淡的花香飘过来。

五条悟的鼻子动了动。不是普通的花香，带着极淡的咒力波动，像层柔软的膜裹在空气里。安抚性的……有点意思。

女孩没给咒灵喘息的机会，踩着树干借力跃起，膝盖顶向咒灵的头颅。她的腿功显然更出色，踢击时带起的风里，能看见细长的咒力藤蔓像花茎般缠绕在小腿上，末端还缀着半开的花苞。

“砰砰砰！”

连续的膝撞带着闷响，每一次接触都有花瓣爆开。咒灵的黏液溅在她的旗袍上，留下深色的污渍，她却像没看见似的，眼神专注得惊人。

但这只咒灵比她平时对付的“脏东西”强太多了。它突然狂躁地挥舞手臂，其中一条擦过她的腰侧，旗袍瞬间被撕开道口子，露出底下皮肤——以及那蜿蜒到小腹的粉色纹身。

桃花，花枝，还有两只像在发光的蝴蝶。

五条悟的目光顿了顿。生得术式的烙印？

女孩闷哼一声，却没后退。她借着被击中的力道往后翻跳，拉开距离的同时，掌心突然绽放出一朵巴掌大的莲花，花瓣层层叠叠，泛着柔和的白光。

是防御。六眼清晰地看到莲花表面流动的咒力，像层弹性薄膜。

“吼！”咒灵扑上来，手臂拍在莲花上。莲花剧烈摇晃，花瓣簌簌掉落，却硬是没碎。女孩趁机矮身，一个扫堂腿踢向咒灵的关节，动作快得只剩残影——这速度，这爆发力，根本不像个16岁的小姑娘该有的肉体强度。

是长期训练加术式被动的叠加效果。五条悟看明白了，那股萦绕不散的花香不仅能安抚，还在潜移默化地滋养她的身体；她每次挥拳踢腿时，肌肉纤维的收缩速度和抗损伤能力，都远超普通术师，甚至接近咒灵化的肉体。

“原来如此……”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的格斗术里混着武术的刚猛和舞蹈的柔韧，拳头带着拳击的精准，转身时又有古典舞的流畅，连呼吸节奏都像在打某种韵律。

咒灵被踢中关节，动作一滞。女孩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左手按住右手手腕，指虎上突然冒出密密麻麻的尖刺状花苞，像是玫瑰的荆棘。

“喝！”

她近身，拳峰直抵咒灵胸口，那些花苞瞬间炸开，白色的粉末弥漫开来——是麻痹花粉？五条悟挑眉。这术式的应用还挺杂糅。

咒灵动作明显变慢，发出痛苦的嘶吼。女孩没有恋战，立刻后跳，落地时踉跄了一下，捂住腰侧的伤口。那里的血迹渗出来，却没流多少，反而隐隐有粉色的微光，像是有花瓣在皮肤底下轻轻颤动。

是「移花接木」的自愈转化？用花朵形态暂时压制伤势？

就在这时，那只被花粉影响的咒灵突然爆发出更强的咒力，显然是濒死反扑。女孩瞳孔微缩，下意识地抬手，掌心凝聚出更大的能量花，却因为体力不支而有些不稳。

“喂，小朋友。”

慵懒的声音突然在林间响起。

女孩猛地转头，天蓝色的眼睛里充满警惕。阳光穿过树叶缝隙，落在突然出现的白发男人身上，他戴着黑色的眼罩，嘴角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双手插在口袋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好高……这是雪柔的第一反应。她攥紧了手里的指虎，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护住身后的方向——那里是回家的路。

五条悟看着她这副样子，像只炸毛却又没什么威胁的小兽。明明刚跟咒灵打得浑身是伤，眼神里却还透着山间孩子特有的纯粹，像没被污染过的泉水。

他没忽略她看到自己时，鼻翼微微动了动，大概是被他身上的咒力浓度惊到了。还有她那身打扮，旗袍沾了泥污，却依旧显得很干净，腰封上的荷花图案被汗水浸得有些模糊。

咒灵的反扑已经到了眼前。

雪柔咬了咬牙，刚要再次发动术式，却见眼前的白发男人连手都没抬，只是随意地抬了抬下巴。

“啪。”

像捏碎一颗气泡的声音。那只让她苦战了十几分钟的咒灵，连同它的咒力一起，凭空消失了。

林间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声音，还有……她身上那股淡淡的、混合着桃花和青草气息的香味。

雪柔愣住了，举着的手还停在半空，掌心的能量花因为咒力中断而消散，化作点点光屑飘落。她眨了眨眼，天蓝色的眸子里写满了困惑，看着那个白发男人，又看了看咒灵消失的地方，小脸上满是“这是什么情况”的茫然。

五条悟弯下腰，凑近她。157cm的身高只到他胸口，抬头时能清晰地看见她脸上沾的泥土，还有因为呼吸急促而微微起伏的胸口。她的皮肤很白，睫毛很长，像两把小扇子，此刻正因为震惊而微微颤抖。

“你……”雪柔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点江南口音的软绵，却因为警惕而显得有点硬，“你是谁？”

“问别人名字前，不应该先报上自己的名字吗？”五条悟笑了笑，故意往前凑了凑，看着她因为身高差而不得不仰起的小脸，“不过嘛，你可以叫我五条悟。”

他注意到，在他靠近时，女孩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肌肉线条瞬间变得明显——那是长期训练形成的本能反应。但她没有立刻攻击，只是眼神更加警惕，像在判断他是不是“脏东西”的同类。

有趣。

五条悟直起身，双手抱胸，用那双被眼罩遮住的眼睛，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这个突然闯入他任务清单的“意外”。

粉色头发，天蓝色眼睛，腰侧的桃花纹身，能操控花朵的术式，强悍得不像话的肉体，还有那股干净又坚韧的气质……

这趟无聊的任务，好像突然变得有意思起来了。

他看着女孩依旧紧绷的背影，看着她小心翼翼地往家的方向挪动，时不时回头看他一眼，像只警惕的小鹿。

“喂，小朋友，”他又开口，声音里带着点戏谑，“你刚才用的那些小花，挺漂亮的啊。”

雪柔的脚步顿住了。她没回头，只是小声说：“……它们能打跑脏东西。”

“脏东西？”五条悟挑眉，觉得这说法挺新鲜，“你一直都在做这个？”

女孩沉默了一下，然后轻轻“嗯”了一声。风吹起她的麻花辫，露出白皙脖颈上细小的汗珠。

“因为……不想让它们伤到爷爷奶奶。”

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五条悟站在原地，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消失在树林深处，空气中还残留着那股淡淡的花香。他抬手摸了摸下巴，六眼清晰地记录下她离开时，腰侧伤口处那朵正在缓慢闭合的粉色花朵。

生得术式，格斗天才，纯粹的守护之心……

“捡到宝了啊。”他低声笑了起来，转身朝着与雪柔相反的方向走去，“不过，得先处理掉那些让她受委屈的‘怨言’呢。”

毕竟，欺负这么有趣的小朋友，可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