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极冰原的二月，正是极昼向极夜过渡的时节。正午的阳光本该穿透冰面，却被突如其来的“乳白天空”吞噬——天地间只剩一片白茫茫的混沌，风裹着冰粒，像无数把小刀子，刮在防寒服上发出“簌簌”的响。
“极光科考站呼叫补给船，收到请回答！”陆时衍的声音透过对讲机传出，带着金属般的冷硬。他站在科考站外的观测平台上，白色防寒服从肩到腰绷得笔直，护目镜后的眼睛锐利如冰棱，正死死盯着混沌的冰原。
三天前，他收到消息：新一批科考队员将随补给船抵达，其中包括一位专攻极地生态的研究员，要参与“南极发草抗寒基因”项目。可现在，补给船在“乳白天空”中失了踪，连定位信号都变得断断续续。
“站长，风速已经到25米/秒，再等下去，我们的雪地车也会陷进去！”副站长陈默裹紧防寒服，声音里带着焦虑，“要不先撤回站内，等天气好转？”
陆时衍没动。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防寒服口袋里的旧罗盘——那是三年前，队友阿凯为了救他，掉进冰裂缝前塞给他的。当时也是这样的“乳白天空”，阿凯笑着说“陆哥，我去找定位器，你别乱走”，然后就再也没回来。从那天起，“失控”成了陆时衍的禁忌，任何可能威胁到队员安全的风险，他都要掐灭在萌芽里。
“再等十分钟。”他盯着对讲机，语气不容置疑，“如果还没信号，我亲自出去找。”
就在这时，对讲机里突然传来一阵微弱的女声，带着电流的杂音，却异常镇定：“极光科考站，这里是补给船搭载的姜暧。我们在北纬80°23′，西经55°17′，雪地车陷进冰壳了，有一名队员轻微冻伤，请求支援。”
陆时衍的瞳孔骤然收缩。这个坐标，距离科考站不到十公里，却恰好在一片冰裂缝密集区。他立刻抓起头盔：“陈默，带两套应急装备，跟我走。”
雪地车在混沌中颠簸前行，车灯的光柱被“乳白天空”吞噬，只能靠罗盘和冰面标记辨认方向。走了约摸半小时，陆时衍突然喊停：“下车，这里冰面薄，车开不过去。”
两人踩着冰爪，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风越来越大，陆时衍的护目镜上结了层白霜，他刚想擦，就听见前方传来一声轻响——像是冰裂的声音。
“小心！”他猛地扑过去，抓住一只正在打滑的手。那只手裹在厚手套里，却能感觉到指尖的微凉，手腕上还挂着一个小小的保温箱，上面贴着张便签，写着“南极发草幼苗，温度≤-5℃”。
“谢谢。”姜暧稳住身形，抬头看向陆时衍。她的护目镜也结了霜，却没像其他人那样慌乱，反而先伸手拍了拍保温箱：“还好苗子没摔着。”
陆时衍这才看清她的模样：脸颊冻得泛着薄红，睫毛上沾着冰粒，却笑得很轻，像极昼里难得的暖阳。他皱了皱眉，语气依旧冷硬：“知道这里危险还乱走？冻伤队员怎么办？”
“不是乱走。”姜暧从口袋里掏出卫星定位仪，屏幕上还亮着路线图，“我算了冰裂带的分布，本来能绕过去，没想到风把冰壳吹塌了。冻伤的队员已经用了暖宝宝，我守在这里等支援，没让其他人动。”
她的声音很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专业。陆时衍看着定位仪上标注的冰裂带坐标，和他之前勘测的几乎分毫不差——这个看起来温和的女人，比他想象中要懂冰原。
“跟我走。”他转身，将自己的备用冰爪递给她，“踩着我的脚印，别踩白色冰面，那是新冻的，不结实。”
姜暧接过冰爪，看着陆时衍在前面开路的背影。他的步伐很稳，每一步都踩在深色的老冰上，防寒服的下摆被风吹得扬起，像一面小小的白旗，却透着让人安心的力量。她抱着保温箱，小心翼翼地跟着，忽然发现他的左脚，每走一步都会轻微顿一下——是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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