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科考站,陆时衍第一时间安排医护人员给冻伤队员处理伤口,然后才看向站在实验室门口的姜暧。她正蹲在培育箱前,小心翼翼地将南极发草幼苗从保温箱里取出来,指尖捏着一把细镊子,动作轻得像怕碰碎冰。
“培育箱温度-5℃,湿度60%,光照每天12小时,符合南极发草的生长需求。”陆时衍走过去,递过一份文件,“这是近五年科考站周边的生态数据,包括土壤温度、冰层厚度,你先看看,有疑问再找我。”
姜暧接过文件,指尖触到纸张的温度——是温的,应该是刚从暖气旁拿过来的。她抬头笑了笑:“谢谢陆站长,想得真周到。”
陆时衍的耳尖微微发烫,转身假装整理仪器:“明天开始冰芯采样,你负责记录数据,不准单独下钻点,我会跟你一起去。”
“好。”姜暧没反驳。她知道,这是陆时衍的规矩——在冰原上,任何人都不能单独行动。只是她看着他转身时,左脚再次轻微顿了一下,心里忍不住好奇:三年前的事故,到底给他留下了什么?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陆时衍就带着姜暧来到冰芯钻点。钻点在科考站东南方向五公里处,冰面厚实,是他亲自选的。他熟练地组装好钻冰机,按下启动键,机器的轰鸣声在冰原上回荡。
姜暧坐在一旁的折叠椅上,手里拿着数据记录仪,眼睛盯着钻冰机的深度表。“深度10米,冰层温度-12℃,正常。”“深度20米,冰芯无气泡,符合采样标准。”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进陆时衍的耳朵里。
钻到50米时,机器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异响。陆时衍立刻关掉电源,趴在冰面上听了听,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下面有冰溶洞,钻杆可能卡进去了。”
冰溶洞是冰原上的隐形陷阱,一旦钻杆卡在里面,强行拔出来可能会导致冰面塌陷。姜暧放下记录仪,走过去蹲在他身边:“我看看。”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巧的超声波探测仪,贴在冰面上,屏幕上很快出现了冰溶洞的轮廓——钻杆卡在了溶洞边缘,距离洞底还有3米。
“可以用牵引绳。”她抬头,看着陆时衍,“你稳住钻杆,我去拿牵引器,咱们慢慢把它拉出来,别用蛮力。”
陆时衍看着她笃定的眼神,点了点头。他蹲在钻冰机旁,双手握住钻杆,能清晰地感觉到钻杆传来的震动——下面的冰溶洞正在缓慢扩大,如果动作慢了,钻杆可能会彻底掉进去。
姜暧很快拿来牵引器,熟练地将绳索绑在钻杆上。她的动作很稳,手指在绳索上打结时,指尖泛着薄红——是冻的。陆时衍看着,突然脱下自己的手套,递给她:“戴上,别冻着。”
姜暧愣了一下,接过手套。手套里还残留着他的温度,裹住她的手,暖得让人心里发颤。她抬头对他笑了笑:“谢谢,你也别冻着。”
两人配合着,一个拉牵引绳,一个稳住钻杆。阳光渐渐升起,照在冰面上,反射出刺眼的光。姜暧的额头上渗出了薄汗,她却没停,直到钻杆终于被拉出来,她才松了口气,瘫坐在冰面上。
陆时衍看着她,突然递过一瓶温水:“喝口水,缓一缓。”
姜暧接过水,发现瓶盖已经拧开了。她仰头喝了一口,温水顺着喉咙滑下去,暖得从胃里一直热到心里。她看着陆时衍,发现他正盯着自己的手,眼神里带着一丝担忧——她的指尖,因为刚才握绳索,已经磨红了。
“我没事。”她晃了晃手,“以前在北极采样,比这还苦呢。”
陆时衍没说话,转身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小药盒,递过一管冻疮膏:“晚上睡觉前涂,别冻裂了,冰原上伤口不容易好。”
姜暧接过药盒,看着上面贴着的标签——是三年前的生产日期,却还没开封。她突然想起陈默说的话:“站长三年前救队友时,自己也冻得差点截肢,后来就总带着冻疮膏,说怕别人跟他一样受罪。”
原来,这个冷硬的男人,心里藏着这样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