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

结婚那天，陈奕恒站在镜子前，看着西装革履的自己，觉得像在看一场荒诞的戏。

领带是陈浚铭帮忙系的，少年的指尖有些抖，眼神落在他领口时，带着点说不清的涩：“哥，你今天……很好看。”

陈奕恒扯了扯嘴角，没说话。镜子里的人穿着笔挺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可眼底的空茫怎么也藏不住。

接亲的车队停在楼下时，陈父由护工推着，坐在客厅的轮椅上，看着他的眼神里满是欣慰。“好，好啊……”老人笑得合不拢嘴，枯瘦的手紧紧攥着他的，“爸总算等到这一天了。”

陈奕恒俯身在他耳边说了句“爸，您放心”，起身时，眼眶热得厉害。

婚礼办得很热闹，宾客满座，觥筹交错。新娘穿着洁白的婚纱，站在他身边，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是所有人都称赞的好姑娘。交换戒指时，她的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带着点羞涩的温度。

陈奕恒的手指却像僵住了似的，半天没反应过来。直到司仪提醒，他才机械地把戒指套进她的无名指。

敬酒时，杨博文和左奇函坐在角落的桌前，看着他的眼神里带着复杂。杨博文端着酒杯，没说话，只是遥遥地冲他举了举杯。

陈奕恒避开他的目光，低头喝了口酒，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没带来丝毫暖意。

整场婚礼，他像个提线木偶，机械地笑着，敬酒，接受祝福。直到宴席散场，送走最后一批客人，他才靠在酒店的走廊墙上，长长地舒了口气。

新娘走过来，递给她一杯温水：“累了吧？”

陈奕恒接过水杯，点了点头：“有点。”

“我知道你可能……还没准备好。”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点小心翼翼的体谅，“但没关系，我们可以慢慢学。”

陈奕恒看着她真诚的眼睛，突然觉得愧疚。他点了点头，说了句“谢谢你”。

回到新房时，已经是深夜。房间里堆满了红色的喜字，空气里弥漫着甜腻的香气，却显得格外冷清。

陈奕恒坐在沙发上，掏出手机，翻到那个熟悉的号码。对话框停留在两个月前，他说“我们到此为止吧”，对方没有回复。后来他听说，张桂源那天就订了去国外的机票，再也没回来过。

指尖在屏幕上悬了很久，最终还是按灭了屏幕。

新娘端着一杯牛奶走过来，放在他面前：“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回门。”

陈奕恒“嗯”了一声，看着她转身走进卧室的背影，突然觉得喉咙发紧。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漆黑的夜空。远处的霓虹灯明明灭灭，像极了张桂源最后看他时，眼底熄灭的光。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是陈浚铭发来的消息：“哥，新婚快乐。”

陈奕恒盯着那四个字看了很久，缓缓打出“谢谢”，却迟迟没有发送。

窗外的风灌进来，带着深秋的凉意。他裹紧了身上的西装外套，突然很想抽烟，想张桂源身上的烟味，想他霸道又无赖的笑，想他说“陈奕恒，你记住，是你亲手推开我的”。

原来有些选择，一旦做出，就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他关掉手机屏幕，转身往卧室走。房间里的灯光暖黄，新娘已经铺好了床，正坐在床边等他。

陈奕恒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轻轻说了句“晚安”。

“晚安。”她回握住他的手，掌心温热。

陈奕恒闭上眼，把脸埋进掌心。黑暗中，他仿佛又看到张桂源转身离开的背影，一步一步，消失在楼道的尽头，再也没有回头。

这场用余生做赌注的妥协，终究还是以辜负一个人为代价，成全了所有人的期待。只是午夜梦回时，那道没能说出口的“对不起”，终究成了心底永远的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