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纸终章
门“咔哒”一声合上,隔绝了两个世界。李玉僵坐在沙发上,手里的离婚协议皱得像团废纸,墨迹被指尖的冷汗晕开,模糊了“简隋英”三个字的轮廓。
他从未想过简隋英会真的离开。那个总是嬉皮笑脸凑到他面前、被冷言冷语刺得眼圈发红也不肯走的人,那个把“李玉”两个字刻在心上、连呼吸都带着讨好的人,竟然真的转身了。
客厅里还残留着简隋英惯用的雪松香水味,餐桌上的青瓷碗里,还放着他昨天没吃完的、简隋英特意剥好的橘子瓣,已经氧化得发褐。李玉看着那些细节,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钝痛顺着血管蔓延到四肢百骸。
接下来的几天,简隋英搬去了公司附近的公寓,没再回过那个所谓的“家”。离婚协议被李玉扔在茶几最底层,他像个鸵鸟似的回避着,却夜夜在空荡的房间里失眠。
没有了简隋英絮絮叨叨的叮嘱,没有了厨房传来的饭菜香,没有了深夜里试探着靠近的体温,这个用金钱堆砌的房子,冷得像座冰窖。他开始频繁地在深夜喝酒,试图用酒精麻痹心里那股莫名的烦躁,可酒醒后,空荡荡的床铺和寂静的客厅只会让他更清醒地意识到——简隋英真的走了。
半个月后,律师函寄到了公司。简隋英的律师措辞严谨,条理清晰,字里行间都透着不容置喙的决绝。李玉捏着那几张纸,手指抖得厉害,他第一次发现,原来简隋英认真起来,连转身都这么干脆利落,不给自己留一丝余地。
签字那天,民政局的走廊白得晃眼。简隋英穿着一身黑色风衣,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眼底的红血丝藏不住连日的疲惫。他递过笔时,指尖擦过李玉的皮肤,像触电般迅速收回。
“签吧,签了我们就两清了。”简隋英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划清界限的冷漠。
李玉握着笔,笔尖悬在签名栏上方,迟迟落不下去。他看着简隋英,想从他眼里找到一丝不舍,一丝留恋,哪怕是一丝愤怒也好,可那里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平静。
“简隋英,你非要这样吗?”李玉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简隋英抬眸,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极淡的笑,那笑容里藏着太多的疲惫和释然:“李玉,我们早就该这样了。”
笔尖终于落下,“李玉”两个字歪歪扭扭,没了往日的凌厉。红色的印章盖在纸上,像一道无法挽回的烙印,将两人的关系彻底钉死在“过去”的框架里。
走出民政局,阳光刺眼。简隋英抬头看了看天,深吸一口气,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他转身对李玉说:“保重。”
然后,他转身走向停在路边的车,背影挺直,没有一丝犹豫。车门关上的瞬间,李玉仿佛听到了自己心里某种东西碎裂的声音。他站在原地,看着那辆车汇入车流,直到再也看不见,才缓缓蹲下身,将脸埋在掌心。
原来,当那个一直围着你转的人真的离开时,不是解脱,是铺天盖地的空茫。
第七章 空房余温
离婚后的第一个月,李玉过得浑浑噩噩。他辞退了家里的阿姨,自己学着做饭,却总在切菜时走神,刀刃划过手指才惊觉疼痛;他习惯性地在睡前留一盏客厅的灯,却在深夜醒来时,发现身边的位置永远是空的;他整理衣柜时,看到挂满的西装旁边,还留着几件简隋英喜欢的亮色衬衫,袖口磨出了细毛边,那是被他一次次嫌弃“俗气”的款式。
他开始控制不住地想起简隋英。想起他做饭时系着可笑的卡通围裙,颠着锅铲喊“李玉快尝尝”;想起他醉酒后红着眼圈抓着自己的手腕,一遍遍问“你能不能对我好点”;想起他被自己刺痛后,总是背过身去偷偷抹眼泪,第二天又像没事人似的对自己笑。
那些被他视为“烦扰”和“虚伪”的细节,如今像电影片段一样在脑海里反复回放,每一个画面都带着滚烫的温度,烫得他心口发疼。
他第一次走进简隋英住过的房间。书架上还摆着几本简隋英没带走的设计杂志,扉页上有他潦草的批注;床头柜的抽屉里,放着一板没拆封的胃药——他记得简隋英胃不好,却总在自己晚归时,热着饭菜等他,从不说自己不舒服;床底下,藏着一个落了灰的纸箱,打开一看,里面全是他随口提过喜欢的东西:绝版的篮球模型、限量版的钢笔、甚至还有他高中时弄丢的一枚校徽。
李玉坐在地板上,指尖抚过那些东西,眼眶不知不觉就红了。他一直以为简隋英的好是带有目的性的,是用手段换来的“补偿”,却从未想过,这份好里藏着这么多他从未在意过的用心。
他开始疯狂地找简隋英。打电话,永远是忙音;发信息,石沉大海;去简隋英的公司楼下等,却被前台客气地拦住,说“简总交代,不见李工”。
他第一次尝到“求而不得”的滋味,这滋味比简隋英当初被他冷待时的感受,苦涩千万倍。
有一次,他在一个行业酒会上远远看到了简隋英。他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端着酒杯和别人谈笑风生,眉眼间是他从未见过的轻松和舒展。那一刻,李玉突然意识到,离开自己的简隋英,好像过得更好了。
这个认知像一把刀,狠狠扎进他心里。他想上前,脚却像灌了铅似的迈不开。他看着简隋英转身时,无意间扫过他的方向,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酒会结束后,李玉失魂落魄地站在门口,看着简隋英被朋友簇拥着离开,笑声清晰地传来。他突然冲了过去,抓住了简隋英的手腕。
“隋英……”他声音沙哑,连自己都没察觉带着一丝哀求。
简隋英愣了一下,随即用力甩开他的手,后退一步拉开距离,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李工,有事吗?”
那声“李工”,像一道无形的墙,将两人彻底隔开。李玉看着他疏离的眼神,喉咙发紧,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简隋英没再看他,转身和朋友一起上了车。车子开走时,李玉看到简隋英侧过头,看向窗外,侧脸在路灯下显得有些模糊,却没有一丝留恋。
第八章 迟来的疼
李玉的生活彻底乱了套。他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盯着天花板,脑海里全是简隋英的影子;他食欲不振,胃里总是空荡荡的,却什么也吃不下;工作时频频出错,被上司约谈了好几次,他才惊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静下心来做事了。
他开始像个跟踪狂一样,关注着简隋英的一切。他知道简隋英换了新车,知道他最近在忙一个大项目,知道他周末会和朋友去打球……这些信息,都是他从别人口中、从朋友圈的蛛丝马迹里拼凑出来的。
他发现,没有他的简隋英,活得越来越精彩。他不再是那个围着自己转、小心翼翼看自己脸色的人,他变回了那个意气风发、光芒万丈的简隋英。
这天,他在一家常去的餐厅吃饭,意外看到了简隋英。他和一个陌生男人坐在一起,两人相谈甚欢,男人偶尔会替简隋英拨掉碗里的香菜——那是简隋英不吃的东西,连他自己都快忘了。
李玉坐在角落里,看着简隋英对着那个男人笑,笑得眉眼弯弯,是他从未见过的温柔。那一刻,嫉妒和恐慌像毒蛇一样缠上他的心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到简隋英面前。
简隋英看到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眉头皱了起来:“你怎么在这?”
“他是谁?”李玉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质问和嫉妒。
简隋英愣了一下,随即冷笑:“我朋友。跟你有关系吗?”
“朋友?”李玉看着简隋英和那个男人之间自然的互动,心口的疼痛越来越剧烈,“简隋英,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找下家?”
这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他看到简隋英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眼神里闪过一丝受伤,随即被更深的冷漠取代。
“李玉,”简隋英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刺骨的寒意,“我们已经离婚了。我交什么朋友,跟谁在一起,都和你没有半毛钱关系。你凭什么管我?”
“我……”李玉被问得哑口无言,他想说他后悔了,想说他不想让简隋英和别人在一起,可这些话堵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那个陌生男人站起身,挡在简隋英面前,语气不善:“这位先生,请注意你的言辞。”
李玉看着眼前的男人,又看向简隋英冷漠的脸,突然觉得自己像个笑话。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掌控者,却在不知不觉中,把那个最爱自己的人推得越来越远。
“对不起,打扰了。”李玉狼狈地转身离开,脚步踉跄。走出餐厅,冷风吹在脸上,他才发现自己满脸都是泪水。
原来,当你真正失去一个人时,那种疼,是深入骨髓的。
第九章 追妻路长
李玉开始了漫长的“追妻之路”。他知道自己以前做得太过分,简隋英不可能轻易原谅他,可他不想放弃,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
他每天都会给简隋英发信息,从一开始的“早安”“晚安”,到后来的絮絮叨叨说自己的日常,虽然得到的永远是已读不回,可他还是坚持着。
他去简隋英公司楼下等他,手里捧着简隋英以前最喜欢的白玫瑰。看到简隋英出来,他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冲上去,却被简隋英面无表情地绕开。
“隋英,你听我解释,我以前……”
“李工,”简隋英停下脚步,冷冷地看着他,“我没时间听你解释。还有,别再送花了,我对玫瑰过敏,你以前一直都知道的。”
李玉愣在原地,手里的玫瑰掉在地上。他才想起,简隋英确实对玫瑰过敏,以前他总说“送玫瑰俗气”,其实是怕自己过敏难受。可他从未在意过这个细节。
他开始学着照顾人。他记得简隋英胃不好,就每天早上熬好养胃粥,送到简隋英公司楼下,却总是被前台原封不动地退回来;他知道简隋英晚上睡觉怕黑,就买了一盏和以前家里一样的小夜灯,想送给简隋英,却连他的面都见不到。
他去了他们以前常去的那家火锅店,坐在以前常坐的位置,点了满满一桌子简隋英爱吃的菜,却发现自己根本吃不下。火锅冒着热气,模糊了他的视线,他仿佛看到简隋英坐在对面,笑着骂他“笨蛋,又把香菜夹到我碗里了”。
有一次,简隋英因为项目问题在公司加班到深夜,李玉一直等在楼下。天下起了大雨,他没带伞,就站在雨里,浑身湿透。看到简隋英出来,他冻得瑟瑟发抖,却还是笑着迎上去:“隋英,我送你回家吧。”
简隋英看着他狼狈的样子,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却还是摇了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开车了。”
“隋英,我知道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李玉抓住他的手腕,雨水顺着脸颊流下,分不清是雨还是泪,“我以前混蛋,我不该对你那么冷漠,不该说那些伤人的话,我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简隋英看着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李玉以为有希望了,才听到他轻轻说:“李玉,太晚了。有些伤害造成了,就很难弥补了。我已经不想要你的机会了。”
他用力甩开李玉的手,坐进车里,发动引擎。车子缓缓驶离,李玉站在雨里,看着车尾灯消失在雨幕中,身体越来越冷,心也越来越沉。
他知道,这条路很难走,或许永远也走不到尽头。可他不会放弃,因为这是他欠简隋英的,是他必须偿还的债。
第十章 烬余微光
时间一天天过去,李玉的坚持没有换来简隋英的原谅,却让两人的关系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简隋英不再是完全的冷漠,偶尔会回复他一两条信息,虽然只是简单的“嗯”“知道了”,却足以让李玉欣喜若狂。
这天,简隋英因为急性阑尾炎住院了。李玉从朋友那里得知消息时,正在开会,他立刻推掉所有工作,疯了一样冲向医院。
病房里,简隋英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正在输液。看到李玉闯进来,他愣了一下,随即皱起眉头:“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你住院了。”李玉走到床边,看着他虚弱的样子,心口一阵抽痛,“疼不疼?医生怎么说?”
简隋英看着他紧张的样子,眼神复杂:“没事,小手术。你回去吧,我朋友会来照顾我。”
“我不走。”李玉固执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我照顾你。”
接下来的几天,李玉寸步不离地守在医院。他学着给简隋英擦身、喂饭、削苹果,笨拙却认真。简隋英一开始很抗拒,可看着李玉眼底的红血丝和布满胡茬的下巴,最终还是沉默着接受了。
这天晚上,李玉趴在床边睡着了,眉头还微微皱着,像是在做什么不安稳的梦。简隋英看着他的睡颜,心里百感交集。这个曾经让他爱到卑微、痛到绝望的人,如今却像个孩子一样守在自己身边,眼底的懊悔和担忧藏不住。
他伸出手,想要像以前那样摸摸李玉的头发,手指快要碰到时,却又猛地收回。他怕自己再次心软,怕自己重蹈覆辙。
李玉醒来时,看到简隋英正看着窗外,侧脸在月光下显得有些落寞。他轻声问:“睡不着吗?”
简隋英转过头,摇了摇头:“没有。”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李玉犹豫着开口:“隋英,我知道我以前很混蛋,我伤害了你,我……”
“李玉,”简隋英打断他,声音很轻,“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李玉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我不想再提了。”简隋英看着他,眼神平静,“我们或许可以试着做朋友,但也仅此而已。我现在过得很好,不想再回到以前那种日子了。”
李玉的心沉了下去,却还是点了点头:“好,做朋友也好。只要能在你身边,怎么样都好。”
出院那天,李玉去接简隋英。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落在两人身上,带着一丝暖意。李玉想帮简隋英拎包,简隋英没有拒绝。
两人并肩走在医院的走廊里,没有说话,却有一种久违的平静。李玉知道,他们之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简隋英心里的伤口还需要时间来愈合,可他有耐心,也有决心。
他会用余生来弥补过去的错误,哪怕最终只能做朋友,他也会守在简隋英身边,看着他幸福。因为他终于明白,爱不是占有,不是伤害,而是珍惜和守护。
夕阳下,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虽然还没有交叠在一起,却已经有了一丝靠近的微光。或许,在漫长的时光里,这微光终会燎原,照亮彼此的余生。而那些曾经的伤痛和悔恨,终将化为烬余,在岁月里沉淀,提醒着他们曾经的失去,也珍惜着如今的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