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正英回到办公室的第一件事，就是点开微信，找到那个头像漆黑的联系人，手指悬在“删除联系人”按钮上顿了两秒，干脆利落地按了下去。
做完这个动作，心里那股莫名的憋闷感好像散去了些。她揉了揉眉心，把那个叫顾晏辰的男人从脑海里彻底驱逐——管他是谁，总之是个能让她生理性不适的存在。
下午巡房时，她在走廊尽头又撞见了他。
顾晏辰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休闲装，手里拎着个保温桶，像尊雕塑似的站在护士站对面的墙角。阳光照在他身上，却没染上半分暖意，他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的方向，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专注。
林正英皱紧了眉，直接绕开他走。擦肩而过时，她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有种淡淡的消毒水混合着烟草的味道，这让她胃里一阵翻腾——和记忆深处某个阴暗潮湿的角落重合，却怎么也抓不住具体的轮廓。
“林医生。”顾晏辰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我……我熬了点粥，你要不要尝尝？”
林正英脚步没停，甚至加快了速度。护士长跟在她身后，奇怪地回头看了一眼：“那谁啊？天天来，怪瘆人的。”
“不认识。”林正英的声音冷得像冰，“以后他再来，就说我不在。”
顾晏辰手里的保温桶慢慢垂下，桶身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却暖不了他冰凉的指尖。他看着林正英消失在病房门后的背影，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以为有了健康的双腿，有了重新来过的机会，就能离她近一点。可现在才发现，物理距离的靠近，反而让他更清晰地感受到两人之间那道无形的鸿沟——那是他用三年的冷漠和一次致命的伤害，亲手挖出来的天堑。
他开始像个跟踪狂一样出现在林正英可能出现的地方。她下班时，他就在医院门口等；她去食堂吃饭，他就坐在离她最远的角落；甚至她去便利店买瓶水，都能在玻璃门外看到他徘徊的身影。
他不敢再上前搭话，只是远远地看着。看她穿着白大褂在病房和办公室之间穿梭，看她和同事讨论病例时眉飞色舞，看她偶尔对着窗外发呆时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她的世界明亮又鲜活，而他，像个阴沟里的老鼠，只能隔着远远的距离，贪婪地汲取一点属于她的光。
直到白薇薇的出现，打破了这种诡异的平衡。
那天顾晏辰又在医院对面的树下等林正英，肩膀突然被人轻轻拍了一下。他猛地回头，看到白薇薇站在身后，依旧是那副柔弱无辜的样子，眼眶红红的：“晏辰哥，我找了你好久……”
顾晏辰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语气里的厌恶毫不掩饰：“你怎么也来了？”
“我…我担心你啊。”白薇薇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我醒来就发现你不在了，我怕你出事……”
“别用这副样子对着我。”顾晏辰打断她，声音冷得像淬了冰，“你那套把戏，骗得了过去的我，骗不了现在的我。”
白薇薇的脸色白了白，随即又换上泫然欲泣的表情：“晏辰哥，我知道错了…以前是我不好，可我也是因为太喜欢你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们重新开始……”
“滚。”顾晏辰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我和你之间，早就结束了。”
他转身想走，白薇薇却突然抓住他的胳膊，声音拔高了几分，故意让不远处正走出医院大门的林正英能听到：“晏辰哥！你不能这么对我！我们好歹……”
林正英的脚步顿住了。
她本来不想理会，但“晏辰哥”这个称呼像根针，刺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她抬眼望去，正好看到白薇薇抓着顾晏辰的胳膊，脸上挂着泪痕，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那姿态，那表情，熟悉得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顾晏辰也看到了林正英，他猛地甩开白薇薇的手，脸色苍白地想解释：“林正英，不是你想的那样……”
林正英却没给他解释的机会。她看着眼前这对“纠缠不清”的男女，突然明白了那股莫名烦躁的来源——他们身上那股劣质的、充满算计的气息，和她被清除的记忆碎片里，某个阴暗潮湿的角落完美重合。
她甚至懒得再皱一下眉，只是眼神淡淡地扫过他们，像在看两只嗡嗡作响的苍蝇。然后她收回目光，转身就走，脚步没有丝毫停顿，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欠奉。
顾晏辰僵在原地，看着她毫不犹豫的背影，心脏像是被瞬间掏空。他知道，他彻底没机会了。
白薇薇看着顾晏辰失魂落魄的样子，又看了看林正英决绝的背影，眼神里闪过一丝不甘和怨毒。她凑上前，想再次抓住顾晏辰的胳膊：“晏辰哥，你别难过，她不懂得珍惜你，我……”
“别碰我。”顾晏辰的声音空洞得可怕，他推开白薇薇，踉跄着后退几步，“我和你，还有她，都结束了。”
他转身，漫无目的地走进车流，背影萧索得像片被风吹落的叶子。
白薇薇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在人海里，又看了看林正英离去的方向，突然觉得这个世界陌生得可怕。她习惯了操纵和算计，习惯了用眼泪换取想要的东西，可到了这个世界，她的那套把戏，好像突然失灵了。
林正英回到家，泡了个热水澡，把今天看到的那一幕彻底冲刷干净。她站在阳台上，看着远处城市的万家灯火，深深吸了口气。
不管那两个人是谁，不管他们代表着什么样的过去，都与她无关了。
她的人生，是向前走的。那些该被清除的垃圾，就该永远留在垃圾桶里。
而顾晏辰，在穿过几条街后，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看着湖面倒映的月光，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所谓的追妻火葬场，从来都不是烧给对方看的，而是烧给自己的。
他烧尽了所有的骄傲和偏执，烧出了满心的悔恨和痛苦，却连让她回头看一眼的资格，都没能换来。
这场迟来的醒悟，终究是太迟了。
他和白薇薇，就像两条缠绕的毒蛇，从那个世界纠缠到这个世界，最终只会一起沉入更深的泥潭，再也爬不出来。
而林正英，早已走向了属于她的、阳光灿烂的明天。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