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空调正往空气里灌着二十度的冷风，纸页翻动时带起的油墨味混着林总喷的古龙水，在密闭空间里搅出股浑浊的气息。
你指尖转着支银杆钢笔，笔帽上的碎钻随动作晃出冷光，落在面前摊开的合作方案上 —— 林总已经对着 "新能源技术迭代规划" 这个标题侃了四十分钟，唾沫星子溅在锃亮的会议桌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你已经开始无聊到数胸章上有几颗碎钻了。
你很讨厌这种屁点东西好像要讲得很牛逼的人。
目光又不受控地飘向靠墙站着的陆时衍，他穿了件炭灰色西装，衬衫领口系得一丝不苟，皮鞋跟像钉在深咖色地毯里，连呼吸都压得极轻，唯有垂在身侧的手指偶尔蜷一下。保镖进办公室楼不允许带枪，所以他只戴了你给他的那双黑皮手套。你忽然想起早上帮他扣领口时，指腹蹭过喉结那瞬间的滚烫，钢笔转得更快了些。
林总终于讲完，大家开始喝水上厕所。
"陆先生看着好眼熟呢。" 娇嗲的声音突然刺破空气，林梦瑶不知何时换了条白色鱼尾裙，裙摆上的碎钻随着她扭动的腰肢闪闪烁烁，"以前在哪个圈子见过吗？您这样的气质，总不会一直做保镖吧？"
。。又来找事。
她说话时往前凑了半步，香槟色细跟凉鞋故意往陆时衍的牛津鞋边碾，鞋跟在地毯上洇出浅褐色的印子，像某种宣示领地的标记。
“。。有毛病。”你心里真的很好笑，只是此刻没出声。
陆时衍眼皮都没抬一下，视线仍钉在对面墙上的安全出口绿色荧光标识上。你笔尖在文件上划出道银亮的弧线，抬眼时唇角弯起的弧度恰好遮住眼底的冷："林小姐要是觉得眼熟，不如回去问问令尊。毕竟陆时衍现在是我夏家的人，上回林总还说要跟我们夏家 ' 深度绑定 ' 呢，连个人都认不清可不行呢。"
你话里明显是维护陆时衍，傻子都听得出来。
林总端着骨瓷茶杯的手猛地晃了晃，热水溅在杯沿积成小水珠，他慌忙扶了扶额："小孩子家不懂事，随口乱说的，夏小姐别往心里去啊，哈哈。。。" 他指节叩着桌面的频率快了些，"我们还是接着看方案 ——"
"不必了。" 你把钢笔往桌上一搁，笔帽 "咔嗒" 扣拢的脆响打断他的话，"林总的方案里，关于电池续航的数据掺了至少三成水分，与其在这儿浪费时间，不如回去重做。" 你站起身时，黑色真丝衬衫的珍珠袖口在桌面蹭过，带起片细碎的光，"散会吧。"
父亲也差不多到了退休年纪，谈合作一般都是你出场。
林梦瑶 "哎呀" 一声突然往前扑，白色裙摆朝陆时衍飘过去。你看得清楚，她那步明明就是故意崴的。陆时衍侧身避开的动作快得像阵风，皮鞋在地毯上碾出半道浅痕，林梦瑶收不住势，踉跄着摔在地上，眼泪瞬间涌出来，睫毛上挂着的泪珠颤巍巍的："我不是故意的...... 脚滑了......"
拙劣的把戏。。。
算了，装一装不知道。
你弯腰去扶她时，指甲尖在她手臂内侧狠狠掐了下，看着她疼得抿紧嘴唇却不敢作声的样子，声音笑得温温柔柔："三厘米的细跟在地毯上都站不稳，林小姐该换双粗跟鞋才是。下次要是在工地上摔了，可不是揉一揉就能好的哎。"
走出会议室时，空调的嗡鸣还在身后追着，陆时衍的脚步声跟在你身后半步远，呼吸声混着走廊里的香氛味漫过来。他突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林家在查陆家的旧账。"
你脚步顿住，转头撞进他的眼睛。阳光透过玻璃幕墙斜切进来，在他高挺的颧骨上投下道睫毛的阴影，像片薄而锋利的刀："怎么知道的？"
事情更复杂了。
"刚才林总去洗手间时打电话，" 他喉结上下滚了滚，西装袖口因为抬手扶眼镜的动作绷紧，露出小段冷白的手腕，"我在走廊听见他说 ' 深海项目的底档必须在下周五前拿到 '，还提到了陆老爷子的签名。"
深海项目这四个字像根细针，猝不及防刺进你太阳穴。三年前陆家突然破产时，财经新闻里隐晦提过这个项目，说是涉及巨额海外投资，后来不知怎的就成了禁忌，连财经主编都不敢深扒。而那年夏天，父亲硬是把你塞进城郊的封闭式训练营，理由是 "女孩子学点防身术总没错"，现在想来，那些穿着迷彩服的教官看你的眼神，分明带着几分刻意的关照。
"去训练营。" 你伸手拽住他的衣袖，棉质衬衫被体温焐得温热，你拽了拽，"我去年冬天落在那儿件驼色大衣，得去取回来。那可是限量的。"
走廊尽头的窗户正对着楼下的喷泉，水珠溅起时折射出彩虹，你看着陆时衍被阳光染成浅金色的发梢，突然想起训练营的射击馆 —— 那时你总嫌护具磨得锁骨生疼，有次闹小姐脾气把护膝往地上摔，转身就看见个穿同色系作训服的男生蹲下去捡，背影跟眼前这人重合在一起。你揉了揉眼睛，从回忆中拔出来。
陆时衍的指尖在你拽着他衣袖的手背上轻轻碰了下，像片羽毛扫过："那边的训练场翻新过，说不定早就清掉了。"他低声，却似乎在劝你别去。
"清掉了就再买件新的。" 你松开手时，指尖不小心蹭过他的手腕，看他耳朵一下子变红，你笑，"反正总要去看看的。你去不去？"
“。。。去。“
电梯下行时，镜面映出你俩的影子，他站在你左后方半步的位置，目光落在你发顶的碎发上，像在数那些被阳光染成金棕色的发丝。你斜眼看到，却没说什么。
"晚上想吃什么？" 你对着镜面里的他挑眉，"训练营附近好像有家牛肉馆，不知道还在不在。"
他在镜中的影子顿了顿，才应声："听小姐的。"
电梯 "叮" 地停在一楼，你率先走出去，听见身后他跟上来的脚步声，比在会议室里明显重了些。
你歪了歪脑袋，大步朝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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