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2

程野从噩梦中惊醒时，闹钟刚好指向凌晨四点十五分。他抹了把脸，手掌上全是冷汗。梦里又是那个场景——陈默倒在他怀里，鲜血从腹部汩汩流出，染红了他的警服。

"别睡，老陈！救护车马上就到！"程野在梦中嘶吼，声音却像被棉花堵住般发不出来。

"程队...资料...U盘..."陈默的嘴唇蠕动着，眼神已经开始涣散。

程野猛地坐起身，床头柜上的半瓶威士忌在晨光中泛着琥珀色的光。他抓过酒瓶灌了一大口，灼烧感从喉咙一直蔓延到胃里。三个月了，自从"雷霆行动"结束后，他就再也没能睡过一个整觉。

卫生间的镜子里映出一张憔悴的脸，眼下挂着两个明显的黑眼圈。程野用冷水拍打着脸颊，水珠顺着下巴滴落在洗手台上。他抬头时，恍惚间看到镜中陈默站在自己身后，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你他妈又来了。"程野对着空气说，"今天是我休假结束的日子，别烦我。"

镜中的幻影耸了耸肩，消失不见。

程野穿上熨烫整齐的警服，手指在肩章上停留了片刻。这身制服曾经让他无比自豪，现在却像一副沉重的铠甲。他拿起床头柜上的相框，照片里他和陈默站在警校毕业典礼上，两个年轻人笑得没心没肺。

"今天要去见你妹妹，"程野对着照片说，"希望她不会像上次那样给我一耳光。"

警局大楼前，程野深吸一口气才走进去。走廊上的同事们纷纷向他点头致意，眼神中却带着小心翼翼的同情。这种目光比任何言语都更让他难受。

"程副队，林队让你去他办公室。"内勤小李探头说。

林峰的办公室门半掩着，程野敲了敲就推门而入。警队队长林峰正在看文件，见他进来立刻站起身。

"程野，气色不错啊。"林峰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休假调整得怎么样？"

程野扯了扯嘴角："还行。林队，我今天能归队了吗？"

林峰的表情变得严肃："心理评估报告我看过了，医生建议你再休息两周。"

"我没事。"程野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雷霆行动已经过去三个月了，我总不能一直——"

"程野！"林峰打断他，"陈默的事我们都很难过，但你是专业警察，应该明白心理评估的重要性。再休息两周，这是命令。"

程野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最终只是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走出警局大楼，阳光刺得他眼睛发疼。程野漫无目的地开着车，不知不觉来到了城郊的公墓。陈默的墓碑前已经放着一束新鲜的白色马蹄莲。

"看来我来晚了。"一个女声从身后传来。

程野转身，看到陈雪站在那里。她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头发扎成马尾，眼睛红红的，显然刚哭过。与三个月前在陈默葬礼上歇斯底里的女孩相比，现在的她平静得可怕。

"陈雪..."程野不知该说什么。

"程副队长。"陈雪点点头，语气出奇地平静，"我考上警校了，缉毒专业。"

程野震惊地看着她："什么？你哥他...他不会希望你..."

"我知道哥哥不希望我走这条路。"陈雪蹲下身，轻轻擦拭着墓碑，"但他更不希望害死他的人逍遥法外。"

程野的心脏猛地一缩："陈雪，雷霆行动很成功，毒贩头目已经被击毙..."

"是吗？"陈雪站起身，直视着程野的眼睛，"那为什么行动报告里对哥哥的死因语焉不详？为什么他临死前会给你发那条加密短信？"

程野的血液瞬间凝固。那条短信只有他和陈默知道的解码方式，内容只有三个字："有内鬼"。

"你怎么知道那条短信？"程野声音发紧。

陈雪从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整理哥哥遗物时发现的。他习惯备份所有工作资料，包括你们最后一次行动的加密通讯记录。"

程野接过U盘，手指微微发抖。三个月来，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幻听和噩梦只是创伤后应激障碍的表现，现在却开始怀疑，陈默的死或许真的另有隐情。

"找个地方谈谈吧。"程野说。

他们去了警局附近的一家咖啡馆。程野选了最角落的位置，确认周围没人注意后才插入U盘。电脑屏幕上跳出一个加密文件夹，需要输入密码。

"试过生日、警号都不对。"陈雪咬着下唇，"哥哥还会用什么密码？"

程野沉思片刻，输入了他们第一次搭档执行任务的日子——20170615。文件夹应声而开。

里面是一段录音和几张照片。录音中陈默的声音急促而紧张："程野，我发现林队和'老K'有联系...行动可能有变...小心..."接着是一阵杂音，录音戛然而止。

照片则是林峰与一个模糊背影的会面，虽然看不清那人正脸，但程野一眼就认出了那个独特的纹身——毒枭"老K"的标志性蝎子纹身。

程野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耳边又响起了陈默的声音："我早告诉过你...林峰有问题..."

"程副队长？你还好吗？"陈雪担忧地问。

程野猛地回神，发现自己的手正不受控制地颤抖。他合上电脑，深吸一口气："陈雪，这件事你先别插手。我会调查清楚。"

"不行！"陈雪抓住他的手腕，"那是我哥哥！我有权知道真相！"

程野看着她倔强的眼神，突然理解了陈默生前为什么总说妹妹和他一样固执。他叹了口气："好吧，但你必须听我指挥，不能擅自行动。答应我？"

陈雪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程野熟悉的决心——那是陈默每次执行危险任务前都会露出的表情。

离开咖啡馆时，程野的手机响了。是林峰发来的短信："程野，刚接到线报，老K可能没死。晚上八点，老地方碰头，别告诉其他人。"

程野盯着手机屏幕，寒意从脊背爬上来。老K如果没死，那三个月前他们击毙的是谁？而林峰为什么偏偏在今天联系他？是巧合，还是...

"怎么了？"陈雪问。

程野收起手机："没什么。记住，今天的事对谁都不要说，包括你的教官。"

陈雪狐疑地看着他，但还是点了点头。程野目送她离开，耳边又响起了陈默的声音："别相信任何人...特别是林峰..."

程野揉了揉太阳穴，这次他没有反驳幻听。因为内心深处，一个可怕的念头正在成形：也许陈默的死不是意外，而他的幻听，是陈默从另一个世界带给他的警告。

夜幕降临，程野提前一小时来到了约定的废弃仓库。他藏好配枪，选了个能观察整个场地的隐蔽位置。如果林峰真是内鬼，今晚很可能是摊牌的时刻。

远处传来汽车引擎声，程野屏住呼吸。两束车灯刺破黑暗，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入仓库。车门打开，走下来的却不是林峰，而是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瘦高男子。

程野眯起眼睛，那人转身的瞬间，他看清了对方脖子上的蝎子纹身——老K！他真的没死！

就在这时，程野的手机震动起来。是陈雪发来的信息："查了警局记录，林队今晚在总部开会，不可能去见你。小心！"

程野的心沉到谷底。这是个陷阱，而他已经一脚踏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