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影布上的相机镜头还对着那朵兔子云，阳光透过镜头，在取景器里晕出一圈温柔的金边。张月记得这张照片，后来她给它起名叫《自由》，却没来得及导出，就被陈浩攥着相机盖摔在了地上。
“拍够了没有？” 屏幕里的陈浩把相机盖往口袋里一塞，眉头拧得像打了个结，“上周跟你说过多少次，别总对着天上瞎拍，有这功夫不如多拍几张我。” 他伸手去够相机，“拿来我看看，是不是又偷偷拍了哪个男的？”
“就是朵云。” 张月的声音从镜头后传来，带着她惯有的克制，“你能不能别总疑神疑鬼？”
“我疑神疑鬼？” 陈浩突然提高了音量，一把抢过相机，手指在按键上飞快地戳着，“上次同学聚会，你跟你那男同桌拍合照时笑得那么开心，当我没看见？还有上周，你说去看摄影展，结果呢？我在画廊门口看见你跟个男摄影师聊了半小时！”
观影室里，张月下意识摸了摸脖子上挂着的相机 —— 这是她离婚后用第一笔稿费买的，轻巧，顺手，镜头干净得能映出人影。她看着屏幕里那个攥着相机、满脸警惕的自己，突然觉得陌生。那时候她总在解释，总在妥协，好像自己真的做错了什么。
“这叫什么？被迫害妄想症加强版？” 林薇往椅背上一靠，指尖敲着佩奇椅的扶手，“自己没安全感，就把别人的社交圈当成洪水猛兽。”
苏晴凑到张月身边，看着屏幕里陈浩翻相册的动作：“他这是典型的‘情感操控’吧？先否定你的正常社交，再让你觉得‘是不是我真的做得不对’，最后把你困在他画的圈子里。” 她顿了顿，想起自己当年总被陆泽说 “你那个同桌看你的眼神不对劲”，忍不住皱眉，“这套把戏，真是万变不离其宗。”
屏幕里的陈浩翻了半天，没找到 “证据”，脸色却更难看了。他把相机往张月怀里一扔：“算你这次聪明。但我警告你，离那些男的远点，他们没一个好东西，都是想占便宜。”
张月接住相机，镜头磕在胳膊上，发出轻微的闷响。她没说话，只是默默把相机收好 —— 那时候她还没意识到，这不是 “警告”，是精神绑架。
投影布的画面突然切到深夜。陈浩躺在床上，手机屏幕亮着幽蓝的光，映出他专注的侧脸。他手里拿着的，是张月的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停留在微信联系人列表，对着一个个男性头像，毫不犹豫地按下 “删除”。
“我靠！他还有这手？” 苏晴低呼一声，“偷看手机就算了，还敢删联系人？”
林薇眯起眼：“侵犯隐私权，外加干涉他人社交自由。这种人，控制欲已经刻进骨子里了，不把对方变成没有社交的孤岛不罢休。”
张月的指尖有些发凉。她想起那时候，总有人问她 “怎么好久没见你跟王哥联系了”“上次说介绍个摄影师给你认识，怎么没下文了”，她当时还以为是对方太忙，直到有次手机没电，借陈浩的手机打给同事，才在他的微信黑名单里，看到了一串熟悉的名字。
“他删了我所有男性联系人，包括我表哥。” 张月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他说‘表哥也不行，现在好多亲戚都不安好心’。我跟他吵，他就摔东西，说我‘心里没他’‘胳膊肘往外拐’。”
屏幕里的陈浩删完联系人，对着手机冷笑一声，像是完成了什么伟大的任务。他把手机放回床头柜，转身搂住熟睡的张月，在她耳边低语：“这样就没人能抢走你了…… 你只能是我的。”
弹幕像潮水一样涌上来：
【这已经不是控制欲了，是心理扭曲吧？】
【删除联系人？这操作也太窒息了！】
【姐妹快逃！这种人会慢慢切断你所有退路的！】
【建议设置应用锁，重要联系人记在脑子里或者写在隐秘的地方！】
张月看着 “切断所有退路” 几个字，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是啊，他就是这么做的。先是删联系人，然后是反对她跟朋友聚会，再后来，连她去摄影器材店买镜头，他都要跟着，美其名曰 “怕你被老板坑”。那段时间，她的世界里好像真的只剩下他了，直到有天，她在相机里翻到一张旧照片 —— 是她和大学摄影社团的朋友们在山顶拍的日出，照片里的她笑得那么开心，眼里有光。
“我以前总觉得，他只是太爱我了。” 张月自嘲地笑了笑，“现在才明白，爱不是囚禁，是让你看到更大的世界，而不是把你关在更小的笼子里。”
“说得对。” 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
林薇、苏晴和张月同时转头，看见一个穿着淡青色襦裙的姑娘站在那里，手里端着个掉了漆的搪瓷缸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却掩不住眉宇间的疲惫。她身后的门 “吱呀” 一声关上，带起一阵风，吹得投影布边角又卷了卷。
“沈玉。” 姑娘走到她们身边，目光落在投影布上，“刚从王府的柴房出来。” 她顿了顿，看着屏幕里删联系人的陈浩，轻轻摇头，“比起我家那位，这位确实‘温柔’些。至少他只敢删联系人，我家王爷，为了不让我见青梅竹马的表哥，直接打断了表哥的腿。”
三人都愣住了。林薇刚想开口，就被沈玉抬手制止了：“先看看你的故事吧。我也学学，这‘现代维权’，是怎么个说法。”
张月回过神，对她点了点头，目光重新投向屏幕。画面里，张月发现联系人被删后，正拿着手机质问陈浩。
“你为什么要删我联系人？” 张月的声音在发抖，不是害怕，是愤怒。
“我是为你好！” 陈浩梗着脖子，“那些人本来就对你图谋不轨！”
“图谋不轨？王哥是我合作多年的搭档，李叔是我爸的老战友！你凭什么删他们？”
“凭我是你男朋友！我有权保护你！” 陈浩突然提高音量，抓起桌上的相机就往地上摔，“你是不是还想着用这破相机勾搭人？我让你拍！让你拍！”
“哐当” 一声，相机摔在地上，镜头和机身分了家，像只被折了翅膀的鸟。
张月猛地闭上眼，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台相机，是她用攒了半年的工资买的，陪她去过雪山，看过大海，记录过无数个瞬间。当时她看着相机碎在地上，心也跟着碎了，不是因为相机贵，是因为那是她和世界连接的方式，被他轻易地毁掉了。
“他摔的不是相机，是你的精神支柱。” 沈玉轻轻说，搪瓷缸子在手里转了转，“我家王爷也一样。我喜欢读律法书，他就把我的书全烧了，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他以为烧了书，就能烧了我心里的念头，太蠢了。”
苏晴在小本本上写得飞快：“故意毁坏财物，根据《治安管理处罚法》，可处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并处二百元以上五百元以下罚款；情节严重的，处十日以上十五日以下拘留，并处五百元以上一千元以下罚款。相机若价值较高，可追究刑事责任。” 她把本子推给张月，“你看，法律站在你这边。”
张月看着本子上的字，心里那片压抑了很久的乌云，好像被拨开了一小角。是啊，她不是错的那一个。错的是他，是他的偏执，他的自私，他的无法无天。
而在 “镜子” 那头，陈浩正盯着屏幕里摔相机的自己，浑身发抖。他一直觉得，那次摔相机是对的。谁让她总背着他跟那些男人 “不清不楚”？谁让她对着相机笑的次数比对着他多？可 “镜子” 里的张月，眼神那么冷，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他想起张月当时的反应 —— 她没哭，也没吵，只是蹲下去，一片一片捡相机碎片，手指被划破了也没吭声。那时候他还得意，觉得 “总算治住她了”，现在才明白，那不是服软，是心死。
“镜子” 里的张月正跟沈玉说着什么，沈玉听完，把搪瓷缸子往桌上一放，声音清亮：“下次他再摔你东西，你就问他‘我这相机是花自己的钱买的，你摔了，打算按市价多少倍赔？’。他不是觉得‘为你好’吗？那就让他为这份‘好’买单。”
张月笑了，点头：“好主意。”
陈浩在 “镜子” 外听得心头发紧。他从没见过张月这样笑，不是以前那种带着迁就的笑，是轻松的，笃定的，好像突然有了什么底气。他想冲过去，想告诉她 “我再也不摔你东西了”，可那层无形的屏障还在，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张月从包里掏出个小本子，开始记录什么，沈玉在旁边指指点点，两人凑在一起，像在谋划一场他看不懂的反击。
投影布上的画面又变了。是陈浩在张月的新相机里装定位器的场景。他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个指甲盖大小的东西，小心翼翼地往相机底部粘，脸上带着隐秘的兴奋：“这样不管你去哪，我都知道了…… 省得你又骗我。”
“呕 ——” 苏晴做了个反胃的表情，“装定位器？这也太变态了吧！”
林薇皱眉：“侵犯隐私权，情节严重的可构成非法跟踪罪。这种人，已经完全没有边界感了。”
沈玉看着屏幕，轻轻摇头：“我家王爷更直接，派了八个侍卫跟着我，美其名曰‘保护’。我去花园赏花，他们就站在五步外盯着；我回房看书，他们就守在门口。后来我跟他说‘与其派侍卫监视我，不如在我脑门上刻个‘王府所有’的印章，更省事’。”
张月忍不住笑了，心里的憋闷散了不少。她看着屏幕里装定位器的陈浩，突然觉得很可笑。他费尽心机想控制她的行踪，却不知道，她的心早就不在他身上了。就像那台被装了定位器的相机，拍出来的照片总是带着阴影，不是光线不好，是镜头里藏着个见不得光的秘密。
“镜子” 外的陈浩，看着屏幕里那个鬼鬼祟祟的自己，突然觉得脸上发烫。他当时以为这是 “聪明”，是 “为了留住她”，可现在，在 “镜子” 里张月那片冰冷的目光下，他只看到了两个字 ——“卑劣”。
他想起有次张月去邻市参加摄影展，他通过定位器知道她在展厅里待了整整一天，还跟一个男摄影师一起吃了午饭。他当时气得发抖，等她回来就大吵一架，说她 “果然出轨了”。张月什么也没说，只是把一张照片放在他面前 —— 是那个男摄影师和他妻子的合影，两人笑得很恩爱。
“你看，” 张月当时的声音很轻，“你总是用自己的龌龊心思，去想别人的世界。”
这句话像根刺，当时没觉得疼，现在却在他心里扎得生疼。他好像真的…… 从来没懂过她。没懂过她为什么对着一朵云能拍半天，没懂过她说起摄影时眼里的光，没懂过她想要的，其实只是一点尊重和自由。
投影布上的画面渐渐暗下去，出现一行新的字：【控制的背面，是恐惧。他害怕你看到更广阔的世界后，会发现他的狭隘与不堪】。
张月看着那行字，突然释然了。是啊，他不是爱她，是怕她发现，他配不上那个眼里有光的她。
“新来的沈玉姑娘，” 林薇转头看向穿襦裙的姑娘，“轮到你了。让我们见识见识，古代的偏执狂，又有什么新花样。”
沈玉喝了口搪瓷缸里的水，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我家那位啊，花样不多，但够狠。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投影布重新亮起，画面里是古色古香的王府庭院，一个丫鬟跪在地上，抱着沈玉的腿哭：“小姐，您别去见表少爷啊！王爷说了，您要是敢踏出府门一步，就打断奴婢的腿！”
沈玉在观影室里轻轻叹了口气，眼神冷了下来：“他总是这样，拿别人的命威胁我。以前我总怕连累别人，后来才明白，这种人，你越退让，他越得寸进尺。”
屏幕外的王爷，正站在 “镜子” 前，看着沈玉对着屏幕里的自己皱眉。他捏着玉佩的手指微微用力，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又在想什么？是不是又在计划着逃跑？他却没注意到，自己的指节已经泛白，那是一种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恐慌 —— 他好像，越来越抓不住她了。
观影室的瓷砖墙上，那行 “非恋爱脑互助观影室” 的字在灯光下闪了闪，像在无声地宣告：这场关于 “挣脱” 的修行，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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