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晴捏着手机,指节泛白。听筒里陆泽的呼吸声很轻,带着刻意放柔的讨好,像极了他以前每次犯错后惯用的伎俩。
“晴晴,我真的改了。” 他的声音裹着点鼻音,“我今天去了你以前常去的那家考研书店,给你买了最新的真题,还有你喜欢的那个牌子的笔。我放在你公司楼下的保安室了,你记得去拿。”
苏晴盯着电脑屏幕上 “报名成功” 的提示页,指尖在键盘上悬着,没动。她能想象出陆泽说这话时的表情 —— 微微低着头,眼神里装着恰到好处的懊悔,像只做错事的大型犬。以前她总吃这一套,心一软就什么都忘了,可现在,只觉得喉咙发紧。
“陆泽,” 她开口,声音平稳得像结了冰,“你不用做这些。我的资料已经买好了,笔也够用。”
“晴晴……”
“还有,” 苏晴打断他,“以后别再往我公司送东西。我们已经没关系了,这样会影响不好。”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接着传来一声压抑的低笑,带着点不甘和偏执:“没关系?苏晴,你忘了我们以前多好了?你说过要跟我一辈子的。”
来了。苏晴心想。铺垫了半天,还是露出了真面目。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她关掉报名页面,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车水马龙,“陆泽,人是会变的。我不想再过那种被人锁在屋里、连见同桌都要偷偷摸摸的日子了。”
“我没锁你!” 陆泽的声音突然拔高,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我那是怕你被骗!那个同桌看你的眼神就不对!还有那个考研机构的老师,每次跟你说话都笑盈盈的,他肯定没安好心!”
苏晴叹了口气。果然,他从来没觉得自己错在 “控制”,只觉得错在 “没看好她”。
“陆泽,” 她的声音放得更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你的‘怕’,对我来说是囚笼。我不是你的所有物,不需要你这样‘保护’。”
她顿了顿,补充道:“还有,我已经报上名了。这次的密码,你猜不到,也改不了。”
电话那头传来 “哐当” 一声,像是手机掉在了地上。苏晴没等他回话,直接按了挂断,顺手把他的号码拉进了黑名单。做完这一切,她长长舒了口气,转身看向桌角那本崭新的考研资料 —— 是她自己去书店挑的,封面印着她喜欢的星空图案。
窗外的路灯透过玻璃照进来,在书页上投下一片暖黄的光。她伸手摸了摸封面,嘴角慢慢扬起。这一次,没人能再抢走它了。
同一时间,张月的摄影工作室里,相机快门声 “咔嚓” 作响。她正对着静物台上的一束向日葵拍照,镜头里的花瓣舒展着,边缘沾着点水珠,在补光灯下亮得像镀了层金。
“很好,就是这个角度。” 她低声自语,手指在相机背屏上滑动,放大细节。这台新相机是她用离婚时分割的财产买的,机身轻巧,对焦精准,比被陈浩摔碎的那台好用得多。
工作室的门被推开时,她正忙着换镜头。“请坐,预约拍摄的话……” 回头的瞬间,话音顿住了。
陈浩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个纸袋,眼神躲闪,不敢看她的眼睛。他瘦了点,衬衫领口皱巴巴的,下巴上冒出点胡茬,没了以前那种时刻紧绷的控制感,倒添了几分颓唐。
“我…… 我路过,给你带了点东西。” 他把纸袋往旁边的桌子上一放,纸袋口散开,露出里面的草莓蛋糕 —— 是她以前喜欢吃的牌子。
张月没动,继续调试相机:“有事吗?我忙着呢。”
“我看了你的摄影展。” 陈浩的声音很干,“那些照片…… 拍得真好。尤其是那组《自由》,云的形状像兔子那个,我记得你以前总拍。”
张月按快门的手顿了顿。那组照片里,每一张都有云,或像兔子,或像飞鸟,或像奔跑的鹿,背景里永远是开阔的天空。她没告诉过任何人,那些云其实是她偷偷跑到郊外拍的,每次都要趁陈浩不注意,像做贼一样。
“谢谢。” 她语气平淡,像是在跟陌生人说话。
陈浩往前走了两步,手指绞着衣角:“月月,我知道错了。以前是我混蛋,我不该删你联系人,不该摔你相机,更不该…… 在你相机里装定位器。” 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黑色物件,放在桌上,“这个,我拆下来了。你放心,以后再也不会了。”
那是个微型定位器,跟他当初粘在相机底部的一模一样。张月瞥了一眼,没说话。
“我把那台相机捐给摄影协会了。” 他声音更低了,“还匿名资助了几个学摄影的女生…… 我想,算是给她们赔罪,也给你……”
“陈浩,” 张月转过身,镜头正好对着他,“你做这些,是为了让自己心里好受点,还是真的明白错在哪了?”
陈浩愣住了,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你摔的不是相机,是我跟世界对话的方式。” 张月按下快门,“咔嚓” 一声,把他此刻茫然无措的表情定格在镜头里。“你删的不是联系人,是我作为独立个体的社交权利。你装定位器,是把我当成了没有自主意识的物件。”
她走到桌边,拿起那个定位器,轻轻一捏,塑料外壳发出细微的碎裂声:“你现在做这些,就像往破了的镜子上贴胶带,看着好像补好了,其实裂痕一直在。”
陈浩的脸白了,嘴唇哆嗦着:“那…… 那我该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
“原谅不原谅,不重要了。” 张月把碎裂的定位器扔进垃圾桶,“重要的是,我再也不会因为你的情绪,牺牲我自己的人生了。” 她指了指门口,“蛋糕你带走吧,我现在不爱吃甜的了。”
陈浩看着她转身回去继续拍照的背影,那背影挺得笔直,像株被暴雨打过却没弯腰的向日葵。他知道,自己是真的留不住了。手里的纸袋变得千斤重,他攥了攥,最终还是没再说什么,悄悄退了出去,带上门时,听到里面又传来清脆的快门声,一声接一声,像在敲他的心。
张月对着向日葵,又拍了一张。这一次,镜头里的花盘朝着光的方向,饱满得像是要溢出来。她笑了笑,点开相册,把刚才拍的陈浩的照片删掉了 —— 没必要留着,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