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宁的指尖在黑白琴键上跳跃,滑动,用力敲击。
她的身体随着音乐的流淌而微微起伏,长发盘起后露出的光洁后颈,在聚光灯下绷紧成一道脆弱而倔强的弧线。
这首只完成一半的曲子,被她用两年的孤寂,绝望和刻骨的思念重新编织,续写。
前半段是松月留下的,如同春日初雪般纯净而带着憧憬的爱意。
音符跳跃着,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青涩与明亮,仿佛能看见阳光穿透树叶的缝隙,洒在恋人含笑的眼眸里。
然而,这美好如同易碎的琉璃,在乐曲中段骤然断裂。
一个突兀的、充满撕裂感的强力和弦如同惊雷炸响,音乐瞬间急转直下。
悲伤如同黑色的潮水,从江宁的指尖汹涌而出,铺天盖地。
低音区沉重如呜咽,带着压抑不住的痛苦和控诉,如同被囚禁的野兽在深渊中咆哮。
高音区则尖锐如泣血,带着濒临破碎的凄厉,像寒风中最后一片枯叶绝望的嘶鸣。
江宁弹奏的速度越来越快,力量越来越强,指尖仿佛带着千钧之力砸向琴键。
每一个音符都像一颗饱含血泪的子弹,射向无形的虚空。
那不是演奏,那是控诉,是燃烧灵魂的献祭,是将心口尚未愈合的伤疤再次狠狠撕开。
整个音乐厅仿佛被这狂暴的悲伤漩涡所吞噬。
所有听众都屏住了呼吸,脸上写满了震惊和一种被巨大悲怆击中的茫然。
那音乐太过真实,太过惨烈,仿佛能看见一个美好灵魂被生生碾碎的全过程。
顶层包厢内,那片单向玻璃之后,朴智旻端坐在宽大的丝绒扶手椅中。
包厢里没有开灯,只有舞台反射过来的,明明灭灭的光线勾勒着他清俊而冷硬的侧脸轮廓。
他手中原本端着一杯纯净水,此刻那水杯却被他无意识地握紧,指节微微泛白。
他的目光穿透玻璃,牢牢锁定在舞台上那个被悲伤和愤怒包裹的黑色身影上。
冰封般的眼眸深处,那万年不化的寒潭,此刻正被投入巨石,激荡起剧烈的无声的涟漪。
是她,昨晚休息室的女人。
震惊,探究,一丝无法言喻的动容,复杂的情绪在那双浅色瞳孔中飞快地掠过。
他甚至微微前倾了身体,仿佛想要更清晰地捕捉每一个音符里蕴含的绝望呐喊。
舞台上的江宁,仿佛置身于一场只有她一人的风暴中心。
她的世界只剩下指尖下的琴键,和那个沉在冰冷海底,永远无法归来的身影。
松月松月,她几乎要将这个名字随着音符一同嘶吼出来。
恨意如同岩浆在血管里奔涌,灼烧着她的理智。
最后一个乐章,是她在巴黎无数个不眠之夜里完成的终结篇。
没有和解,没有救赎,只有无尽的如同宇宙般浩瀚的虚无和死寂。
音符渐渐变得稀薄,缓慢,如同生命最后的喘息,最终归于一片令人窒息的永恒的静默。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江宁的双手依旧按在琴键上,指尖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
她低着头,肩膀几不可察地起伏着,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濡湿,贴在光洁的皮肤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