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斯莱斯驶入熟悉的胡同,青石板路被车轮碾过,发出细碎的声响。
楼烟将车停在四合院门口时,苏晓晓正蹲在院墙边逗弄一只三花猫,听见动静猛地回头,扎着的马尾辫在空中划出活泼的弧线。
“烟烟姐!你回来啦!”她蹦起来跑过来,目光落在楼烟身上时,眼睛又亮了几分,“今天这件烟灰色旗袍也好绝!墨竹绣得跟活的一样,风一吹好像都在动呢!”
楼烟顺着她的目光瞥了眼袖口,暗纹提花的墨竹在阳光下确实流转着细微光泽,是她前几年在苏州一家老字号绣庄定制的。
那时老板见她气质独特,说这墨竹配她再合适不过,清冷中带着韧劲。她当时只觉得料子舒服,倒没多想。
“进去吧。”她淡淡应了声,率先迈步入院。
苏母正坐在葡萄架下择菜,见她回来,连忙擦手起身:“烟烟姑娘回来啦?快坐快坐,我炖了银耳汤,冰镇过的,天热喝着舒服。”
院子里的葡萄藤爬得正旺,绿叶间坠着一串串青紫色的果实,阳光透过叶隙筛下斑驳光点,落在楼烟旗袍的开衩处,露出的一截小腿白皙如玉,连绒毛都看得清。
苏母看着她,心里忍不住叹气,这姑娘长得真是神仙似的,偏偏性子冷得像冰,让人不敢随便搭话。
楼烟刚在石桌旁坐下,苏晓晓就端着一碗冰镇银耳汤凑过来,献宝似的:“尝尝我妈的手艺!放了冰糖和莲子,甜而不腻!”
瓷碗是朴素的白瓷,盛着晶莹剔透的银耳,红枣的暗红点缀其间,看着就让人清爽。
楼烟拿起勺子,刚要尝一口,指尖突然顿住。
空气中飘来一缕极淡的妖气,若有似无,却瞒不过她的感知。
这妖气带着点熟悉的甜腻,像是……三百年前在湘西见过的那只玉面狐?
她抬眼望向胡同口,妖气正是从那个方向传来的。
“怎么了,烟烟姐?”苏晓晓见她神色不对,好奇地问。
“没事。”楼烟收回目光,舀了一勺银耳汤送入口中,清甜冰凉的滋味漫开,却压不住心底那点烦躁。
这京城到底是怎么了,阿猫阿狗都跑出来了?
正想着,胡同口传来一阵喧哗,夹杂着汽车喇叭声和女人的娇笑声。
楼烟皱了皱眉,起身走到门口张望。
只见一辆骚包的红色法拉利停在胡同口,与周围古朴的环境格格不入。
车门打开,先下来一个穿着花衬衫的年轻男人,头发染成了奶奶灰,戴着墨镜,一脸桀骜不驯。
紧接着,一个穿着火红色吊带裙的女人从车里下来,身姿摇曳,妆容艳丽,正是当红女星林薇薇。
林薇薇刚一出现,就吸引了胡同里不少人的目光。
她显然很享受这种关注,抬手拨了拨波浪卷发,对着花衬衫男人笑得娇媚:“阿哲,你确定那位楼小姐真的住在这里?这地方也太破了吧?”
被称为阿哲的男人搂住她的腰,语气轻佻:“放心吧薇薇,我都打听清楚了,那女人就住这儿。不过是个运气好走红的素人,哪能跟你比?等会儿我就让她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
原来又是冲她来的。楼烟眼神冷了几分。
自从那天在古玩街露了手,这些莫名其妙的人就没断过,有想拜师的,有想找茬的,还有些不知死活的,以为能用权势压她。
“走吧,进去会会她。”林薇薇提起裙摆,踩着高跟鞋往胡同里走,红色的身影在灰墙间格外扎眼。
她早就听说了楼烟的事,一个素人竟敢抢她的风头,还长得比她漂亮,这让她怎么忍?
今天非要让那女人知道,在京城,不是光有一张脸就能横行的。
两人径直走到苏家门口,看到站在门口的楼烟时,都愣住了。
林薇薇自认也算个大美人,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多年,什么样的俊男美女没见过?
可看到楼烟的瞬间,她还是觉得呼吸一滞。
眼前的女人穿着烟灰色旗袍,没化半点妆,素面朝天,却比她精心打扮后还要美上万分。
那是一种干净到极致的美,像雪山融水,清冽又纯粹,衬得她满身的珠光宝气都像是廉价的地摊货。
尤其是那双眼睛,冷冷地看着她,带着一种俯视般的淡漠,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嫉妒像毒蛇一样缠上林薇薇的心脏,让她几乎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
阿哲也看呆了,他本来是想帮林薇薇出头,可此刻看着楼烟,喉咙竟有些发干。
这女人……也太他妈好看了吧?
“你就是楼烟?”林薇薇强压下嫉妒,摆出前辈的姿态,语气带着傲慢,“我是林薇薇,想找你谈点事。”
楼烟没理她,眼神落在她身后的阿哲身上。
这男人印堂发黑,周身缠绕着淡淡的黑气,显然是被什么脏东西缠上了,而那黑气的源头,正是他身边的林薇薇。
准确地说,是林薇薇脖子上戴着的那支玉簪。
那玉簪看起来通体碧绿,水头极好,雕成了狐狸的形状,正是三百年前那只玉面狐的内丹所化。
当年她废了玉面狐的修为,以为它的内丹早已随着本体消散,没想到竟被人做成了饰品,还沾染了这么重的戾气。
“滚。”楼烟吐出一个字,目光落在那支玉簪上,眼神冰冷。
林薇薇没料到她如此不客气,顿时火了:“楼烟,你别给脸不要脸!你知道我是谁吗?信不信我一句话,就能让你在京城待不下去?”
“哦?”楼烟挑眉,语气带着嘲讽,“那你可以试试。”
“你!”林薇薇气得发抖,拉着阿哲的胳膊,“阿哲,你看她!”
阿哲这才回过神,色厉内荏地喊道:“你这女人怎么说话呢?薇薇好心来找你,你就这态度?我告诉你,我爸可是……”
“闭嘴。”楼烟冷冷地打断他,眼神像淬了冰,“管好你的女人,再让她戴着那脏东西到处晃,不出一个月,你们俩都得横尸街头。”
“你胡说八道什么!”林薇薇下意识地捂住脖子上的玉簪,这是她前段时间从一个古董商手里买来的,据说能保平安,怎么就成脏东西了?
“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楼烟的目光落在玉簪上,“这玉簪里藏着一只玉面狐的残魂,靠吸食宿主的精气修炼,你最近是不是总觉得头晕乏力,夜里做噩梦?”
林薇薇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说的……竟然全中了!
她最近确实状态很差,去医院检查也查不出原因,还以为是太累了,没想到竟是这玉簪的问题!
阿哲也慌了,他最近也总觉得不舒服,难道也跟这玉簪有关?
“你……你到底想怎么样?”林薇薇的声音带着颤抖,再也没了刚才的嚣张。
“不想怎么样。”楼烟转身往院里走,“别再出现在我面前,否则,后果自负。”
说完,“砰”的一声关上了院门,将两人的惊愕和恐惧关在了外面。
林薇薇看着紧闭的院门,腿一软,差点摔倒,幸好被阿哲扶住。
“薇薇,我们……我们还是赶紧走吧,这女人有点邪门。”阿哲的声音也带着后怕。
林薇薇点了点头,再也不敢停留,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胡同。
坐进车里,她一把扯下脖子上的玉簪,扔在座位上,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山芋。
“快开车!快走!”她催促道,声音里带着哭腔。
法拉利绝尘而去,留下胡同里一片议论声。
院子里,苏晓晓看着关上门的楼烟,小声问:“烟烟姐,刚才那是林薇薇吧?她怎么来找你了?”
楼烟没回答,走到葡萄架下坐下,端起那碗银耳汤,慢慢喝着。
苏母也走了过来,担忧地说:“烟烟姑娘,那些人一看就不好惹,你还是小心点好。”
楼烟“嗯”了一声,没多说。惹她?那也要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下午,苏晓晓去学校补课,苏母去菜市场买菜,院子里只剩下楼烟一个人。
她躺在藤椅上,闭目养神,阳光透过葡萄叶洒在她脸上,给她白皙的皮肤镀上了一层柔光,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安静又美好。
不知过了多久,院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谁?”楼烟没睁眼,声音清冷。
“楼小姐,是我,薄湛。”门外传来薄湛低沉的声音。
楼烟皱眉,这男人怎么又来了?
她起身开门,看到薄湛站在门外,手里提着几个精致的礼盒,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灰色西装,比昨天多了几分温和。
“楼小姐,”薄湛看着她,眼神真诚,“昨天多谢你救了我祖母,这些是薄家的一点心意,还请你收下。”
楼烟瞥了眼那些礼盒,不用看也知道里面是什么名贵的东西。她对这些向来没兴趣。
“不需要。”她侧身想关门。
“楼小姐,”薄湛连忙挡住门,语气带着一丝急切,“我祖母说,一定要当面谢谢你。她今天精神好多了,想请你去家里吃顿便饭,就当是薄家的谢礼。”
楼烟想拒绝,可脑海里突然闪过老太太炕上那团浓郁的黑气。
虽然她已经除掉了黄鼠狼精,但那黑气残留的痕迹有些奇怪,不像是普通妖物所为,倒像是人为布下的某种阵法。
或许去薄家一趟,能发现些什么。
“什么时候?”她淡淡问道。
薄湛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今晚七点,我来接你。”
“不必了,地址发我。”楼烟说完,关上了院门。
薄湛看着紧闭的院门,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意。
这女人虽然高冷,但总算不是油盐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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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楼烟换了件墨绿色的丝绒旗袍,领口和袖口滚着暗金色的边,裙摆处绣着几簇盛放的墨菊,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她化了点淡妆,只描了眉,涂了点豆沙色的口红,更显得气质雍容,清冷中带着一丝妩媚。
苏晓晓放学回来,看到她这副打扮,眼睛都直了:“烟烟姐,你也太好看了吧!这是要去约会吗?”
楼烟没理她的调侃,拿起包:“我出去一趟。”
“早点回来呀!”苏晓晓在她身后喊道。
楼烟按照薄湛给的地址,开着劳斯莱斯前往薄家老宅。
傍晚的京城堵得厉害,她开得不快,车窗降下,晚风吹拂着她的长发,带着一丝凉意。
路过一条商业街时,她无意间瞥见路边的大屏幕上正在播放娱乐新闻,画面里正是下午来找她的林薇薇,此刻正对着镜头哭诉,说自己被一个神秘女子威胁,还暗示那女子用了不正当手段走红。
楼烟眼神冷了几分。看来这女人是不长记性。
她指尖微动,一道常人看不见的气流顺着车窗飘了出去,朝着电视台的方向飞去。
下一秒,大屏幕上的画面突然中断,变成了一片雪花。
紧接着,屏幕上出现了林薇薇下午在胡同里惊慌失措的样子,还有她扔掉玉簪的画面,声音清晰可闻。
街上的行人都惊呆了,纷纷拿出手机拍照。
楼烟收回目光,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跟她玩阴的?还嫩了点。
薄家老宅灯火通明,门口的红灯笼亮了起来,映得朱漆大门格外喜庆。
楼烟将车停在门口,刚下车,就看到薄湛等在那里。
看到楼烟的瞬间,薄湛的目光明显亮了起来。
墨绿色的丝绒旗袍衬得她肌肤胜雪,身姿婀娜,墨菊的刺绣更添了几分古典韵味,站在那里,就像从旧时光里走出来的美人,让人移不开眼。
“楼小姐,你来了。”薄湛走上前,语气带着笑意。
楼烟淡淡颔首,跟着他往里走。
院子里比白天热闹了许多,几个佣人正忙着布置餐桌,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味。
薄老太太坐在葡萄架下的藤椅上,精神好了很多,看到楼烟,连忙招手:“楼小姐,快来坐!”
楼烟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
“楼小姐,真是太谢谢你了,”老太太拉着她的手,眼神感激,“要不是你,我这条老命怕是早就没了。”
她的手很温暖,带着老人特有的粗糙。楼烟没抽回手,只是淡淡道:“举手之劳。”
“对你是举手之劳,对我们薄家可是天大的恩情啊!”老太太笑着说,“快,尝尝这茶,是我珍藏了多年的龙井。”
楼烟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香醇厚,确实是好茶。
“楼小姐,我听小湛说,你一个人在京城?”老太太试探着问。
“嗯。”
“那太不方便了,”老太太眼睛一亮,“不如搬来跟我们住吧?家里房间多,也热闹。”
楼烟刚想拒绝,就看到薄湛给老太太使了个眼色,老太太顿时明白了什么,笑着说:“当然,我就是随口一说,楼小姐要是不方便,就算了。”
晚饭很丰盛,薄家的人都很热情,尤其是老太太,一个劲地给楼烟夹菜。
薄倩倩也在,只是看楼烟的眼神依旧带着怨毒,却不敢再说什么,显然是被薄湛警告过了。
席间,楼烟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薄家的人,发现除了薄湛和老太太,其他人身上也或多或少沾染了一丝黑气,只是比较淡,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看来这薄家确实有问题,那黄鼠狼精只是个引子,真正的麻烦还在后面。
晚饭后,老太太拉着楼烟说了会儿话,薄湛则陪在一旁。
“楼小姐,你看我这院子怎么样?”老太太笑着问。
楼烟目光扫过院子,淡淡道:“风水不错,只是……东南角有些问题。”
薄湛和老太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
薄家的东南角确实一直不太太平,几年前那里曾出过一场意外,死了个佣人,之后就总出些怪事,他们找人看过,却没看出什么名堂。
“楼小姐,那东南角……”老太太的语气带着担忧。
“埋了不干净的东西。”楼烟淡淡道,“今晚午夜,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