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教案与婚纱
三月的风带着潮湿的暖意,吹得香樟树叶沙沙作响。林妙妙站在办公室门口,看着唐元明正低头写着什么,晨光透过窗户落在他发顶,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桌上那盆柠檬草又抽出了新芽,嫩绿色的叶子在风里轻轻摇晃,像极了他们初遇时的模样。
“在写什么呢?”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忽然趴在他肩上探头看。教案本上密密麻麻的字迹,旁边还画着个小小的示意图,是给学生讲解几何题用的。她的发丝扫过他的脖颈,他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手里的红钢笔在纸上顿了顿,晕开一个小小的墨点。
“在备下周的课。”他转过头,眼里的笑意像浸了春水,“你今天怎么这么早?”
“想你了呗。”林妙妙说得理直气壮,伸手拿起他桌上的旧教案——那本承载了无数秘密的本子,如今被她用红丝带系着,放在两人办公桌中间最显眼的位置。她翻开熟悉的页面,指尖划过那些关于“马尾辫”“睫毛”“侧影”的字迹,忽然笑出声,“唐老师,你当年观察得可真仔细。”
唐元明的耳后又泛起红晕,伸手把她揽进怀里:“那时候总怕看不够。”他低头在她发顶亲了一下,声音里带着宠溺,“周末去试婚纱好不好?我妈说她已经帮我们看好了一家。”
林妙妙的心跳漏了一拍。去年冬天他在跨年饺子的热气里求婚时,她只顾着哭,连句完整的“好”都没说出来。此刻看着他眼里的期待,忽然想起高三那年,他在教案里写“想摸摸她的头,没敢”——原来从那么早就开始,他的温柔就藏得这样深。
婚纱店的试衣间里,镜子映出层层叠叠的蕾丝。林妙妙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陌生的样子,忽然有点紧张。帘子被轻轻拉开,唐元明站在门口,手里还攥着擦汗的纸巾,眼睛亮得像落了星星。
“好看吗?”她小声问,手指紧张地绞着裙摆。
他没说话,只是一步步走过来,轻轻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像这些年他给过的所有安稳。“像从高三那年的梦里走出来的。”他声音有点哑,“那时候在教案上画过你的样子,没这么好看。”
林妙妙笑出了眼泪。她想起他画的那个歪歪扭扭的小太阳,想起他在笔记本上添的棒棒糖,想起他藏在电影票根里的心事。原来那些被小心收藏的时光,早就悄悄编织成了今天的模样。
试完婚纱出来,阳光正好。他们并肩走在种满梧桐树的街道上,影子被拉得很长。唐元明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里面不是戒指,而是支崭新的红钢笔,笔身上刻着两个人的名字。
“以后给学生批改作业,用这支新的吧。”他把钢笔塞进她手里,“那支旧的,我们留着当纪念。”
林妙妙想起那支磨掉漆的红钢笔,此刻正躺在他们客厅的玻璃罐里,旁边放着电影票根、干枯的苹果标本,还有她写的那篇《潮汐》作文。那些零碎的物件,像串起时光的珍珠,每一颗都闪着温柔的光。
婚礼那天,香樟树下站满了人。林妙妙穿着婚纱,看着唐元明朝她走来,白衬衫领口飘来熟悉的皂角香,和高三那年一模一样。交换戒指时,他忽然在她耳边轻声说:“教案里还有最后一句话没写。”
“什么?”她抬头看他,眼里的笑像盛着星光。
“三月二十六日,她穿着婚纱朝我走来,比所有春天都好看。”他低头吻下来,带着柠檬草的清香,“现在补上了。”
宾客的掌声里,林妙妙忽然看见人群里有个熟悉的身影——是当年的班主任,正笑着朝他们点头。她想起高三那年,班主任偷偷跟她说“小唐老师总夸你聪明”,那时候不懂的话,此刻忽然全明白了。
敬酒时,唐元明的妈妈拉着她的手,塞给她一个布包。打开一看,是本更旧的教案,封面上写着唐元明的名字,日期是他刚入职那年。里面没有关于她的记录,却在最后一页写着:“希望能遇到一个让我想把所有日子都记下来的学生。”
林妙妙转头看唐元明,他正被一群学生围着敬酒,脸上带着无奈的笑。阳光落在他身上,像给整个世界都镀上了金边。她忽然懂了,有些相遇从一开始就注定,就像香樟树总会在春天抽出新叶,就像他总会在某个午后,被她甩来甩去的马尾辫,轻轻扫过教案本。
晚上回到新房,林妙妙把那本旧教案拿出来,在最后一页写下今天的日期,然后递给唐元明。他接过笔,在她的字迹旁边写下:“从此,所有的日子都要一起记。”
窗外的月光落在纸页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迹在月光里轻轻呼吸。原来最好的秘密从来不是藏起来,而是等到合适的时光,和爱的人一起,慢慢写成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