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莉是被冻醒的。
不是身体上的冷，而是心里那股挥之不去的寒意。她睁开眼，看到银灰色的纱帘垂落在床边，像一道隔绝外界的屏障。昨夜从工厂回来后，她几乎是被雷狮强行按在床上休息的，连元力石都被他“没收”，说要“检查是否有追踪信号”。
指尖划过床单上细腻的纹路，凯莉轻轻叹了口气。
工厂里雷狮冰冷的眼神、劈向地面的紫电、那句“你的价值到此为止了”，像针一样扎在她心里。尽管后来他解释了那是为了引蛇出洞的戏码，尽管她理智上知道他是为了保护自己，但那种被最信任的人（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信任他了）推开的感觉，还是让她觉得很累。
她坐起身，刚想下床，就看到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白色的瓷盘，里面摆着切好的草莓，旁边压着一张便签，依旧是雷狮张扬的字迹：“元力石检查完了，卡米尔会送过来。——还有，别总皱着眉，像个小老太太。”
凯莉盯着便签看了几秒，伸手将它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警惕像一层薄冰，悄无声息地覆盖在她和雷狮之间。
推开房门时，走廊里传来轻微的响动。凯莉循声望去，看到安莉洁正蹲在楼梯口，手里拿着一个透明的小袋子，小心翼翼地往里面装着什么。冰蓝色的长发垂落在露腰JK裙上，柠檬发卡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碧绿色的眼睛专注地盯着地面。
“在做什么？”凯莉走过去问。
安莉洁抬起头，碧绿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指了指袋子里的东西——是几只通体透明的虫子，翅膀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蓝光。“它们能感知元力残留，”女孩的声音很轻，像冰水滴落在玉石上，“卡米尔说，工厂里可能有‘收藏家’留下的追踪虫，让我帮忙找找。”
提到卡米尔，她碧绿色的眼睛里泛起一点微光，像落了星子的湖面。
凯莉在她身边蹲下，看着那些透明虫子在安莉洁掌心爬动，忽然觉得这个女孩身上有种让人安心的特质。她们都是被雷狮海盗团“带”回来的，都有着特殊的能力，甚至连对这里的归属感，都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犹豫。
“你好像……开始对雷狮有警惕了？”安莉洁突然开口，碧绿色的眼睛看向凯莉，带着纯粹的好奇，“你的元力很干净，但靠近他的时候，会泛起像涟漪一样的波动，是警惕。”
凯莉的心轻轻一颤。她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却没想到会被安莉洁感知到。
“不完全是警惕…”她捡起一片掉落的枫叶，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叶片的纹路，“只是……觉得很累。”她顿了顿，看向安莉洁，“你不觉得吗？他们总是把事情藏在心里，用最糟糕的方式去保护别人，好像觉得所有人都该理所当然地接受。”
安莉洁歪了歪头，冰蓝色的长发滑落在肩膀上：“雷狮的元力或许像风暴，看起来很凶，里面却藏着很稳的东西，像风暴中心的岛屿。”她剥了颗柠檬糖放进嘴里，酸甜的气息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
凯莉愣住了。她从没从这个角度想过。
“你知道雷狮为什么要演那场戏吗？”安莉洁忽然说，碧绿色的眼睛里带着点了然，“我能感知到他的情绪，在工厂里，他假装对你发脾气的时候，元力波动乱得像被揉皱的纸——他在害怕，怕‘收藏家’看出他在乎你，怕他们用你来威胁他。”
凯莉的心跳漏了一拍。
“还有你爷爷，”安莉洁继续说，指尖的透明虫子突然振翅飞起，朝着主楼的方向飞去，“他的元力残留和你的很像，只是更沉稳，像沉淀了很久的湖水。雷狮一直在找他，比找‘收藏家’的主基地还要用心。”
这些都是凯莉不知道的事。雷狮从没提过他寻找爷爷的细节，也从没说过他对“收藏家”的恨意里，是否掺杂着为爷爷复仇的成分。他总是用最张扬、最不在乎的样子掩盖一切，像只竖起尖刺的刺猬，让人看不清他柔软的肚皮。
“卡米尔说，雷狮以前不是这样的。”安莉洁把透明虫子装进袋子，系好绳结递给凯莉，“他说，以前的雷狮像太阳，会把所有想法都摆在脸上，后来……好像是因为一场和‘收藏家’有关的冲突，丢了很重要的东西，才变得这么‘别扭’。”
凯莉接过袋子，指尖碰到安莉洁微凉的皮肤，忽然想起雷狮手臂上那道已经愈合的伤疤，想起他偶尔望着星空时，眼底一闪而过的落寞。那些她从未深究过的细节，此刻像拼图一样，在她脑海里渐渐清晰。
“那你呢？”凯莉看向安莉洁，“你对卡米尔，就没有一点警惕吗？他毕竟是抓你回来的人。”
安莉洁笑了笑，碧绿色的眼睛弯成了月牙：“他抓我回来的时候，元力导线始终没碰到我的伤口。他说‘别给雷狮添麻烦’，却会在我晚上睡不着的时候，悄悄在门口放一杯温牛奶。”她晃了晃手里的柠檬糖袋子，“而且，他脸红的样子，很好看。”
凯莉看着她坦然的样子，忽然觉得自己那些纠结和警惕，都显得有点多余。
她甚至感觉安莉洁有个呆傻的样子……
就在这时，卡米尔的声音从楼梯上方传来：“安莉洁，虫子找得怎么样了？”
少年穿着高领黑色紧身衣，外搭浅绿色短外套，袖口和衣摆有白色镶边，红色围巾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星辰般的蓝眼睛，手里拿着一个银色的盒子——大概是装追踪虫的容器。看到蹲在地上的凯莉，他微微顿了一下，蓝眼睛里闪过一丝不自在。
安莉洁站起身，把装着透明虫子的袋子递给他，声音带着点轻快：“都找到了，没有漏网的。”她顿了顿，从口袋里拿出一颗柠檬糖，小心翼翼地放进卡米尔空着的手心里，“给你，补充元力。”
卡米尔的手指僵了一下，下意识地握紧手心的糖，红色围巾下的耳根瞬间红了。他“嗯”了一声，转身快步走向实验室，连脚步都比平时快了些。
安莉洁看着他的背影，碧绿色的眼睛里漾起温柔的笑意，像春风拂过冰封的湖面。
凯莉站起身，看着主楼的方向。雷狮应该在主控室，或许正在研究从工厂带回来的晶体碎片，或许正在对着全息地图皱眉，或许……也在偷偷想着该用什么方式，来缓和她们之间那层薄薄的冰。
她低头看了看掌心的枫叶，忽然觉得那层警惕的薄冰，好像裂开了一道缝，有温暖的东西正从缝里悄悄钻进来。
安莉洁跟着她往主楼走，冰蓝色的长发在阳光下泛着光泽，碧绿色的眼睛里满是笑意。
走廊里，卡米尔站在实验室门口，指尖捏着那颗柠檬糖，红色围巾下的嘴角，悄悄勾起了一个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弧度。
阳光穿过走廊的窗户，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一首未完的诗。那些藏在警惕下的柔软，那些被笨拙掩盖的关心，正在这座隐藏在森林里的基地里，悄悄发酵，像酝酿着一场即将到来的、温暖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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