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眠舱的舱门缓缓升起，带着冷凝剂的白雾弥漫开来。伊万博士枯瘦的手指动了动，浑浊的眼睛在接触到光线的瞬间眯了眯，最终定格在凯莉脸上。他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发出细碎的气音，像台生锈的鼓风机。
“水……”伊万老人家有气无力地喊道，老骨头的机械臂立刻递过营养液，金属关节因为激动而咔嗒作响，“博士，您认得我吗？我是老骨头啊！”
伊万博士的目光扫过雷狮海盗团的众人，最终落在凯莉胸口——那里别着枚星形勋章，是雷狮用匕首从奥古斯都的箱子里挑出来给她的，此刻正随着她的呼吸起伏。“莉莉安……”他突然笑了，露出仅剩的几颗牙齿，“你女儿……和你一样勇敢。”
凯莉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了。这是第一次有人在她面前，将她和母亲的勇敢相提并论。
“安德……还在追杀你们？”伊万博士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沙哑，他指着墙角的加密终端，“启动它，把基因图谱发送到全星域的公共频道。安德以为毁掉了所有备份，却不知道我藏了一份在休眠系统里。”
帕洛斯的手指刚触碰到终端，整个空间站突然剧烈摇晃。卡米尔的探测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光屏上代表追兵的红点已经冲破星云屏障，正在快速逼近。“是安德的先遣队！”他的指尖在控制台上翻飞，“他们启动了星云牵引装置，想把空间站拖出去！”
雷狮踹开武器库的门，扛出一挺粒子机枪：“佩利，跟我去外部炮塔！卡米尔，想办法把牵引装置反向锁定！”
“收到！”佩利的巨锤砸在舱壁上，震落一片荧光粉末。
凯莉突然按住伊万博士的肩膀，蓝色的眼睛亮得惊人：“博士，我母亲的机甲还能启动吗？”她指着窗外那架隐藏在植物丛中的银色机甲，正是照片里母亲驾驶的那架。
伊万博士愣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笑声震得喉咙里发出呼噜声：“那是‘晨星’，莉莉安亲手改装的，能源核心用的是当年最顶级的星晶……”
“足够掀翻安德的旗舰吗？”凯莉的手已经按在了机甲的启动按钮上。
雷狮回头时，正看到凯莉的身影消失在机甲驾驶舱里。银色的机甲在荧光植物的簇拥下缓缓站起，臂上的旧弹痕在能量光线下泛着红光，像头苏醒的巨兽。“疯丫头！”他嘴上骂着，嘴角却扬起个灿烂的笑，“卡米尔，给她清出条航线！”
粒子机枪的轰鸣在星云里炸开时，凯莉驾驶着“晨星”冲出了空间站。安德的先遣队显然没料到会遭遇机甲拦截，最前面的两艘护卫舰瞬间被机甲的光刃劈成两半，爆炸的火光染红了粉色的星云。
“漂亮！”帕洛斯在控制台前吹了声口哨，他刚把基因图谱发送出去，全星域的公共频道都在滚动播放那些肮脏的罪证，“安德的舰队在溃散！好多舰长开始倒戈了！”
伊万博士靠在休眠舱边，看着屏幕上女儿的机甲和孙女并肩作战的画面，浑浊的眼睛里滚下两行泪水。老骨头递过块干净的布，机械臂轻轻擦去他嘴角的营养液：“夫人看到这一幕，一定会很高兴的。”
凯莉的操作还很生涩，机甲的动作带着明显的滞涩，但每次挥出光刃都精准地避开要害——她不想杀人，只想让那些人看清真相。直到安德的旗舰冲破云层，主炮的蓝光直指空间站，她才突然想起母亲座椅上的字。
“为了自由，永不屈服。”
机甲突然加速，用身体挡在空间站前方。主炮的蓝光击中“晨星”的护盾时，凯莉感觉五脏六腑都在震动，耳边却传来雷狮的声音，透过通讯器带着电流的杂音，却清晰得像在耳边：“笨蛋！别硬抗！”
银色的海盗船突然出现在机甲侧面，雷狮站在船顶，手里的机枪喷出火舌，硬生生将旗舰的主炮打偏。“下来！”他对着通讯器怒吼，“这不是你一个人的战争！”
凯莉的眼泪突然模糊了视线。她看着海盗船舷窗边卡米尔冷静的侧脸，看着炮塔上佩利狂怒的身影，看着主控室里帕洛斯狡黠的笑，最后落在雷狮那张写满担忧的脸上——原来自由从来不是孤军奋战，是有人愿意为你挡在炮火前面。
“雷狮！”她突然打开机甲的扩音器，声音在星云里回荡，“接住我！”
银色机甲突然解体，驾驶舱像颗流星般冲向海盗船。雷狮纵身跃出，在半空中接住凯莉的瞬间，引爆了机甲的能源核心。巨大的爆炸将安德的旗舰掀得倾斜，冲击波掀起的能量涟漪，在粉色星云中荡开层层涟漪。
“你疯了？！”雷狮将凯莉按在甲板上，掌心的温度烫得她发疼，“那好歹是你母亲的机甲！”
“母亲说过，武器是用来守护的，不是用来珍藏的。”凯莉仰头看着他，嘴角还沾着机甲里的油污，“就像你说的，我们赢了。”
远处的星云中，安德的旗舰正在坠落，舰体上的联盟军徽章在爆炸中化为灰烬。公共频道里，星际议会的审判声正在响起，那些曾经高高在上的皇族名字，一个个被念出来，伴随着全星域的欢呼声。
海盗船的驾驶舱里，佩利正抱着伊万博士听他讲当年的故事，卡米尔在修复被冲击波震坏的控制台，帕洛斯把基因图谱的备份塞进十个不同的逃生舱，让它们漂向星域的各个角落，顺便对佩利说了一句：“佩利，你小心给老人家弄骨折了…～”
雷狮靠在舷窗边，看着凯莉蹲在甲板上给“晨星”的残骸拍照，黑色的发梢上还沾着荧光粉末。他突然走过去，从背后轻轻抱住她，下巴搁在她的发顶。
“干什么？”凯莉的耳朵瞬间红了。
“没什么。”雷狮的声音很轻，带着硝烟和星云植物混合的味道，“只是觉得，这样挺好。”
凯莉转过身，手指抚过他作战服上的新弹痕——刚才为了接住她，他的后背被飞溅的碎片划开了道口子。她踮起脚尖，在他唇角轻轻印下一个吻，像蜻蜓点水般短暂，却带着滚烫的温度。
“谢谢你。”
雷狮愣住了，紫色的眼眸里映着她泛红的脸颊和闪烁的星云，突然低头加深了这个吻。粒子机枪的余温还在他掌心发烫，她的发间还沾着机甲的油污，周围是佩利的欢呼和帕洛斯的口哨，远处是爆炸后缓缓散开的星云。
这个吻里没有贵族的虚伪，没有战争的血腥，只有两个灵魂在经历过生死后，最坦诚的靠近。
当他们终于分开时，凯莉的脸红得像熟透的果子，雷狮的耳尖也泛着不自然的红。佩利举着巨锤在旁边拍巴掌，被帕洛斯一棒棒糖敲在脑袋上：“笨蛋，别打扰别人谈恋爱。”
伊万博士靠在老骨头的轮椅上，看着窗外渐渐清晰的银河，突然说：“莉莉安当年总说，等战争结束了，就带着凯莉去看真正的星星……”
“会去的……”雷狮握住凯莉的手，掌心的茧子蹭得她发痒，“去所有她没去过的地方。”
卡米尔调出的新航线在光屏上闪烁，终点是片没有标记的星域，据说那里有全宇宙最亮的星星。海盗船的引擎发出熟悉的轰鸣，将粉色的星云远远抛在身后。
凯莉靠在雷狮肩上，看着舷窗外的星空。母亲的勋章在胸口发烫，雷狮的手指在她掌心画着海盗船的图案，远处传来伙伴们的笑闹声。她突然明白，所谓黎明，不只是天亮的时刻，是有人陪你一起撕碎黑暗，是终于找到属于自己的航向。
“去哪？”她轻声问。
“不知道。”雷狮的笑声在驾驶舱里回荡，“但肯定比皇族的牢笼好玩。”
“羚角号”冲破最后一层星云时，第一缕真正的阳光洒了进来，照亮了每个人脸上的笑容。凯莉看着雷狮紫色眼眸里跳动的光，突然觉得，这场关于自由和真相的战争，他们从一开始就赢了。
因为他们拥有彼此，拥有能把后背交给对方的伙伴，拥有在这片星海里，永远燃烧的勇气。
而那些困在权力牢笼里的人，永远不会明白，星星之所以美丽，是因为它们从不害怕黑暗。
（本系列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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