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缚

夜色像浸了墨的棉絮，沉甸甸压在丁家老宅的檐角。虞舒欣躺在床上，颈间的银锁随着呼吸轻晃，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却驱不散四肢百骸的燥热——那是种混杂着恐惧与隐秘期待的情绪，像藤蔓在骨头上悄悄攀爬。

丁禹城的葬礼刚过三天，灵堂的白菊气息还没散尽，整栋房子就被一种诡异的寂静笼罩。警察来过两次，查不出实质性证据，案子渐渐成了悬案。丁禹兮对外表现得沉稳如常，主持家事，处理公司事务，甚至对她愈发“关照”，可那双藏在镜片后的眼睛，总在无人时泄露出浓稠的占有欲，像酝酿着风暴的深海。

她知道他今晚一定会来。

这种预感从晚餐时就开始盘旋——他给她盛汤时，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他看着她喝下那碗加了安神草药的牛奶时，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暗芒。

凌晨一点，门锁传来极轻的“咔嗒”声。虞舒欣闭着眼，睫毛却控制不住地颤。脚步声踩在地毯上，像猫爪落地，轻得几乎听不见，却精准地停在她的床边。

冷杉香涌了过来，混着夜露的清冽，瞬间包裹住她。她感觉到他站在床沿，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近乎贪婪的审视，像在欣赏一件终于完全属于自己的珍宝。

“没睡着？”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沙哑的磁性，像砂纸轻轻擦过心脏。

虞舒欣没应声，假装仍在熟睡。下一秒，一块柔软的黑布忽然蒙住了她的眼睛，带着淡淡的雪松味。黑暗瞬间吞噬了视线，其他感官却骤然敏锐——她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听见他解开衬衫纽扣的轻响，听见他的指尖抚过她的脸颊，停在唇上。

“嫂子，别怕。”他的吻落在她的眉骨，轻得像羽毛，“只是想让你……专心一点。”

恐惧像冰水从头顶浇下，虞舒欣猛地挣扎起来，却被他按住肩膀。他的力气大得惊人，膝盖抵在床沿，轻易就制住了她的动作。粗糙的麻绳缠上她的手腕，绕过床头的栏杆，打了个结实的活结——不松不紧，刚好让她无法挣脱，却又不会勒疼皮肤。

“丁禹兮！”她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哭腔，“你放开我！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俯下身，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耳廓：“想做什么？”他轻笑，指尖滑进她的睡裙，抚过她光嫩的腰侧，那里的皮肤细腻得像上好的绸缎，“想告诉你，丁禹城的死，确实和我有关。”

虞舒欣的身体瞬间僵住。

“他不该碰不属于他的东西。”他的声音冷了下来，指腹用力掐了掐她的腰，留下浅浅的红痕，“三年前在订婚宴上，他牵你的手时，我就想拧断他的脖子了。”

原来不是一时兴起，是蓄谋已久。虞舒欣的心跳得快要炸开，蒙着黑布的眼睛里渗出泪来，顺着鬓角滑进枕头。

“那短信……”她哽咽着问，“也是你伪造的？”

“是。”他承认得坦荡，吻去她的眼泪，咸涩的味道在舌尖散开，“我想看看，你会不会为了自保，把脏水泼到我身上。”他顿了顿，指尖抚过她颤抖的唇，“可你没有。舒欣，你和我一样，对不喜欢的人，心狠得很。”

他的话像把刀，剖开她伪装的温顺，露出底下同样冰冷的内里。她确实没说实话，没告诉警察自己寄过证据，没说自己知道丁禹兮会动手——她只是想借刀杀人，却没料到这把刀如此锋利，连她自己都差点被划伤。

“你到底打着什么算盘？”虞舒欣的声音在发抖，分不清是怕还是别的。

“算盘？”他低笑，忽然握住她被绑着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那里的心跳沉稳有力，和他此刻的疯狂截然不同，“我的算盘从一开始就很清楚——我要你。”

他的吻落下来，从额头到鼻尖，最后停在唇上。不同于之前的试探，这次带着不容拒绝的侵略性，撬开她的牙关，掠夺着她的呼吸。麻绳勒得手腕生疼，可身体却在他的触碰下渐渐发软，像被扔进温水里的糖，一点点融化。

“你看，你也不是很抗拒。”他离开她的唇，指腹摩挲着她红肿的唇瓣，声音里带着满足的喟叹，“嫂子，我们是天生一对。”

虞舒欣偏过头，躲开他的触碰。蒙眼的黑布被泪水浸湿，贴在皮肤上，又凉又痒。“你这是绑架……”

“是疼爱。”他打断她，指尖滑到她颈间，解开那枚银锁，换上一条更细的链条，末端连着个小巧的铃铛，“以后，你走一步，我就能听见声音。”他轻轻拽了拽链条，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暧昧，“这样，你就跑不掉了。”

链条比银锁更凉，却像道无形的烙印，烫在她的皮肤上。她忽然想起丁禹城的死状，想起警察描述的“拧断的脖子”，一股寒意让她猛地清醒。

“你杀了他，就不怕我报警？”她咬着牙问，声音里带着最后的倔强。

他低笑起来，笑声在黑暗里回荡，带着种近乎病态的愉悦。“报警？”他俯身，在她耳边低语，气息温热，“舒欣，你以为警察会信一个‘心怀鬼胎’的寡妇，还是信丁家现在的掌权人？”

他顿了顿，指尖轻轻划过她被绑着的手腕，那里已经泛起红痕，像道漂亮的装饰。“何况，你寄给老爷子的证据，我已经拿到了。你说，如果警察知道你早就想让丁禹城死……”

虞舒欣浑身冰凉。她忘了，丁禹兮最擅长的就是抓住别人的把柄，然后一点点收紧绳索，直到对方彻底臣服。

“你赢了……”她闭上眼，声音里带着绝望的疲惫。

“不是赢。”他吻了吻她的手腕，舔掉那里渗出的细小血珠，动作虔诚得像在朝拜，“是我们终于可以坦诚相对了。”

他解开她手腕上的麻绳，留下圈浅浅的红痕。被束缚的双手重获自由，虞舒欣却没力气动弹，只能任由他抱着，像只被驯服的小兽。他的怀抱很凉，却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矛盾得让她心慌。

“丁禹城的秘书，我已经处理掉了。”他忽然说，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她知道得太多，留着碍事。”

虞舒欣猛地睁开眼，蒙着黑布的视线徒劳地望向他的方向。原来他不止杀了丁禹城，连那个无辜的秘书都没放过。这个男人的心，到底是用什么做的？

“怕了？”他感觉到她的僵硬，轻笑，“别怕，我不会伤害你。除非……”他故意停顿，指腹轻轻掐了掐她的脸颊，“你想离开我。”

铃铛又响了一声，清脆得像催命符。虞舒欣终于明白他的算盘——他不是要一个傀儡，而是要一个和他并肩站在黑暗里的同谋。他清除了所有障碍，用最极端的方式把她绑在身边，让她再也无法回头。

黑布被解开时，虞舒欣一时适应不了光线，眯了眯眼。丁禹兮就坐在她面前，衬衫敞开着，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他没戴眼镜，那双眼睛在月光下亮得惊人，里面没有了平日的冷漠，只有浓得化不开的偏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嫂子，”他握住她的手，把那枚银锁重新戴回她颈间，“从今天起，别想再躲了。”

窗外的月光淌进来，照亮他眼底的疯狂，也照亮她手腕上尚未消退的红痕。虞舒欣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忽然意识到，自己或许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真的逃离。

这场以爱为名的囚禁，她和他，都是心甘情愿的囚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