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砂玻璃门无声地敞开着，门禁屏幕上那行绿色的“Access Granted”像一道无声的魔咒，诱惑着苏暖踏入那片属于凌曜的绝对领域。里面流淌的代码光芒，对她这个痴迷编程的灵魂而言，是难以抗拒的吸引力。
可那句冰冷刺骨的“离她远点”，如同淬了冰的锁链，死死缠绕着她的脚踝。
进去？还是离开？
苏暖站在门口，指尖冰凉，内心激烈挣扎。理智在尖叫：远离麻烦！他刚警告了别人远离你，你主动进去算什么？自取其辱吗？可那份对知识的渴望，对顶级设备的向往，以及内心深处一丝被这特殊权限所代表的意义挑起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悸动，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的心。
最终，是骨子里那份倔强和不甘占了上风。
凭什么？凭什么他凌曜可以随心所欲地驱逐、警告，又施舍般地开启权限？她苏暖不是任人摆布的玩物！这权限既然开了，她为什么不敢用？她偏要用！她要用自己的能力证明，她站在这里，靠的是自己的才华和对专业的热爱，而不是任何人的“特殊关照”！
深吸一口气，苏暖挺直脊背，无视掉心头那点不安，一步踏入了独立实验室。玻璃门在她身后无声地合拢，将外界的喧嚣彻底隔绝。
实验室里极其安静，只有几台高性能工作站风扇发出低沉的嗡鸣。空气里残留着极淡的雪松冷冽气息，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咖啡香？苏暖的目光扫过那张宽大的实验桌，发现桌角放着一个空了的、印着知名品牌logo的咖啡纸杯。
她定了定神，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个人的存在感。她的目光被那几块巨大的曲面屏吸引。屏幕上的代码流依旧在运行，停留在她上次看到的那处瓶颈问题界面。只是此刻，那个被红色标记圈出的异常数据流旁边，已经添加了新的注释和调试日志。
苏暖走近，仔细看去。凌曜显然尝试了几种优化方案，日志记录显示效果提升有限。而在方案列表的末尾，清晰地标注着一行字：
尝试方案D：异步回调 + 动态哈希映射 (基于匿名建议)
状态：Pending Test
预期：理论最优解，需实际环境验证。
她的心猛地一跳！他不仅采纳了她的思路，还明确标注了来源是“匿名建议”！甚至准备付诸实践测试！这和她之前猜测的“剽窃”或“不屑”截然不同！
一种被尊重的、混杂着震惊和莫名欣喜的情绪瞬间冲淡了之前的委屈和愤怒。她看着屏幕上那行标注，仿佛看到了那个冷峻身影背后一丝不苟的专业态度。也许……他并非她想象中那么冷酷无情？
这个发现给了苏暖莫大的勇气和底气。她不再犹豫，拉过旁边一把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人体工学椅，小心翼翼地坐下（确保没有碰到任何不该碰的东西）。她没有去动凌曜正在调试的主程序，而是打开了旁边一台闲置的工作站。
她需要为“启航计划”的选拔项目准备一个算法模型。机房普通的电脑运行大型模拟太慢，这里的顶级设备简直是天赐良机！她快速登录自己的账号，导入项目文件，全神贯注地投入到代码世界中。
时间在键盘清脆的敲击声中飞快流逝。复杂的逻辑在指尖流淌，灵感在顶级硬件的支持下喷薄而出。苏暖忘记了外面的纷扰，忘记了凌曜的警告，完全沉浸在自己构建的数字王国里。只有屏幕上的代码和运行结果是她唯一关注的东西。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轻微的提示音响起，打断了她的专注。是工作站上内置的消息系统。一个系统通知弹了出来：
管理员提醒：检测到长时间用眼疲劳。建议休息15分钟。
苏暖揉了揉有些干涩的眼睛，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连续工作了近两个小时。她靠在舒适的椅背上，正准备闭目养神一会儿，目光却无意中扫过凌曜那张主实验桌。
她的视线猛地定住了。
在凌曜摊开的几本厚重书籍旁边，在一堆写满复杂公式的演算草稿纸下面，压着一张……画着潦草涂鸦的纸？
好奇心驱使她站起身，轻轻走了过去。她没有动上面的书和草稿纸，只是稍微拨开一点缝隙，看清了那张纸的内容。
纸上没有任何文字，只有用黑色绘图笔快速勾勒出的几幅小图：
第一幅：一个咖啡杯倾倒，液体泼洒的瞬间，线条凌乱却充满动感。
第二幅：一个女孩抱着厚厚的书，额角有汗珠，眼神倔强，画得有些抽象，但苏暖一眼就认出，那是开学典礼那天狼狈的自己！
第三幅：图书馆顶层的巨大落地窗，窗外是模糊的校园风景，窗内一个小小的身影坐在咖啡座前（画了一个箭头指向那个身影）。
第四幅：机房角落，一个女孩拿着抹布弯腰打扫的背影，画得极其简单，只有几笔轮廓。
苏暖的呼吸瞬间停滞了！血液仿佛涌向头顶，又迅速褪去，留下一种难以言喻的、触电般的麻意。
这些涂鸦……是凌曜画的？画的是……她？
开学典礼的咖啡事故，图书馆楼下咖啡座的她，还有……在这里义务劳动打扫卫生的她？！
一股强烈的、被窥视的感觉让她头皮发麻，紧接着是巨大的荒谬感和一丝隐秘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悸动。他那样一个冷得像冰山、连眼神都吝于给予的人，居然会……画她？还是在这种写满高深公式的草稿纸上？
这算什么？是另一种形式的观察记录？还是……某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潜意识的流露？
苏暖的心跳得飞快，像揣了一只受惊的兔子。她慌乱地将书籍和草稿纸恢复原状，盖住那张让她心神不宁的涂鸦纸，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山芋。
她坐回自己的位置，再也无法静心。屏幕上跳动的代码仿佛都变成了凌曜那双深不见底的、似乎能洞察一切的眼眸。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冷酷警告和暗中保护，专业采纳和随手涂鸦……这些矛盾的行为碎片在她脑海里疯狂旋转，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形象。
就在她心乱如麻之际，她的目光无意中落在自己刚坐的椅子的扶手上。之前她没注意，现在才发现，扶手上放着一小瓶未拆封的、包装极其精致的进口滴眼液。旁边贴着一张打印出来的、极其简洁的纸条，上面只有一行冷硬的宋体字：
高强度用眼后使用。
没有署名。
但苏暖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了一下。
空气里残留的雪松冷冽气息，桌角的咖啡杯，还有眼前这瓶眼药水和冷硬的纸条……一切都指向那个刚刚才警告别人“离她远点”的人。
这瓶眼药水……是他放的？什么时候？在她全神贯注工作的时候？他进来过？还是……他一直通过监控在看着？
这个认知让苏暖的脸颊不受控制地发起烧来。她拿起那瓶小小的眼药水，冰凉的瓶身却让她指尖发烫。这算什么？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还是……他笨拙的、连自己都无法解释的……关心？
“呼……” 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试图平复狂乱的心跳。不行，不能再待下去了。这里的信息量太大，她需要时间消化。
她迅速保存好自己的项目文件，清理掉所有使用痕迹，确保一切恢复原状。最后看了一眼那瓶眼药水和冷硬的纸条，她没有带走，只是把它们轻轻推到了桌角更显眼的位置。
起身，走到门口。门禁感应到她的靠近，自动滑开。
苏暖走出独立实验室，轻轻带上门。门禁屏幕上，绿色的“Access Granted”依旧亮着。
她刚走出信息中心，准备回宿舍，手机就疯狂震动起来。是顾言的微信轰炸：
【顾大帅】：小学妹！！！惊天大新闻！！！！
【顾大帅】：快看论坛置顶！！冰山他！！！他疯了！！！！
【顾大帅】：链接：[A大“启航计划”科研项目组首批特邀成员名单公示]
苏暖疑惑地点开链接。
“启航计划”是A大顶尖的本科生科研孵化项目，竞争极其激烈，通常需要层层选拔。而这份刚刚由校方直接发布的公示名单上，在“特邀成员（免试直入）”一栏里，只有孤零零的两个名字：
凌曜
苏暖
苏暖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特邀？免试直入？和凌曜并列？！
这……这是怎么回事？她根本没申请！也完全不够格！这算什么？特权？施舍？还是……他凌曜又一次的“处理”手段？
一股被冒犯的怒火瞬间冲散了之前的悸动和混乱。她可以接受他的暗中观察，可以困惑于他的矛盾行为，甚至可以勉强理解那瓶眼药水可能是他别扭的关心！但她绝不能容忍自己的努力和梦想被这样轻飘飘的“特权”覆盖！这简直是对她能力的侮辱！
她苏暖，要靠自己的实力，堂堂正正地走进去！而不是作为“凌曜的附带品”！
她立刻调转方向，不是回宿舍，而是朝着行政楼的方向，步履坚定，眼神里燃烧着倔强的火焰。她要去找项目负责老师，问个清楚！她要去拒绝这份“从天而降”的“殊荣”！
凌曜，你等着！我才不要你的施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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