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那张抓拍的照片，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A大的校园暗流里激起的涟漪远比苏暖预想的要汹涌。
起初只是小范围的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有人拍到凌曜在图书馆顶层看大一那个苏暖！”
“真的假的？那个泼他咖啡的？”
“千真万确！照片虽然糊，但那角度，那位置，绝对是在看咖啡座那边！”
“我的天……冰山也有融化的时候？”
很快，照片通过各种私密群聊开始流传。尽管顾言拍摄时距离很远，照片像素不高，只能模糊辨认出顶层落地窗前凌曜挺拔的身影和他目光的大致方向，但结合他平日里生人勿近的形象和那天苏暖确实在咖啡座的事实，想象力丰富的同学们迅速脑补出一场“冰山霸总暗中注视灰姑娘”的大戏。
苏暖的生活瞬间变得“热闹”起来。
走在路上，会收到各种探究、好奇、甚至带着点嫉妒的目光。去食堂打饭，周围的议论声会刻意压低，但那些“就是她”、“泼咖啡那个”、“照片里那个”的字眼还是清晰地钻进耳朵。更让她头疼的是，原本因为义务劳动而对她敬而远之的一些同学，态度变得微妙起来，甚至有人旁敲侧击地打听她和凌曜的关系。
“暖暖，你还好吧？” 林薇看着苏暖眼下淡淡的阴影，担忧地问。她们正坐在宿舍里，林薇刷着手机，眉头紧锁，“论坛匿名区现在全是讨论你和凌曜的帖子！虽然没指名道姓，但指向性太明显了！说什么的都有，难听死了！”
苏暖揉了揉太阳穴，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面前的编程作业上，但屏幕上的代码似乎都在跳动，无法聚焦。“我没事，薇姐。清者自清，等风头过去就好了。”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依旧倔强。她不想被这些无稽之谈影响自己的节奏。
“可是……” 林薇把手机递过来，屏幕上赫然是一个飘红的匿名热帖，标题耸动——《惊！冰山融化？！顶层禁地目光所向，竟是开学咖啡事故女主！深度剖析背后的可能性！》。下面的回帖更是乌烟瘴气，有猜测苏暖用了手段的，有嘲讽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甚至有人恶意揣测她和凌曜在机房“义务劳动”时发生了什么……
一股冰冷的怒意夹杂着委屈涌上苏暖心头。她可以忍受议论，但不能忍受这种毫无根据的恶意中伤！她一把拿过林薇的手机，手指飞快地在回复框里打字，想要反驳那些污言秽语。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屏幕顶端突然连续弹出了几条来自不同APP的新闻推送通知，内容五花八门，但都带着强烈的煽动性和指向性：
【劲爆！A大神秘贵公子情陷平凡女？咖啡泼出爱情火花？】
【深度解码：那些想靠意外上位的女孩们……】
【警惕！校园攀附新手段——‘泼咖啡’攻略？】
苏暖的手指僵在了半空，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脊背。这不是校园论坛了！这是校外的新闻APP！是谁？谁把这些捕风捉影的事情捅到外面去了？还用了这么恶意的标题和引导？！
她立刻点开推送链接，发现这些文章虽然隐去了学校和当事人真实姓名，但描述的“开学典礼”、“咖啡泼洒”、“顶层图书馆”、“义务劳动”等细节，指向性明确到A大内部人员一看就知道是谁！更可怕的是，文章评论区已经聚集了不少不明真相的网友，留言不堪入目。
“暖暖！你看这个！” 林薇也看到了自己手机上的推送，脸色煞白，“这……这太过分了！这是要毁了你啊！”
苏暖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压力袭来，让她几乎喘不过气。学业、项目、奖学金、还有这些无休止的恶意……她只想好好读书，为什么就这么难？她盯着屏幕上那些恶毒的标题，眼圈控制不住地红了，强忍着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屏幕突然一黑！
紧接着，林薇也惊呼一声：“咦？我的也黑了？”
几秒钟后，两人的手机屏幕又同时亮起，恢复了正常。但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刚才还飘在APP首页的、那些关于“咖啡泼出爱情火花”的推送文章，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苏暖和林薇惊愕地对视一眼，立刻去翻看刚才的新闻APP，无论怎么刷新搜索，都找不到任何痕迹！甚至连相关的关键词搜索都被屏蔽了！
“这……怎么回事？” 林薇目瞪口呆。
苏暖的心猛地一跳，一个几乎不可能的念头闪过脑海。她立刻点开校园论坛的匿名板块。
那个飘红的、讨论她和凌曜关系的热帖，以及下面所有乌烟瘴气的回帖，也在同一时间……全部消失了！整个板块干干净净，就像被人用橡皮擦彻底抹去了一样！速度快得惊人！
论坛里瞬间炸开了锅，无数新帖冒出来：
【卧槽？！刚才那个热帖呢？谁删的？版主呢？】
【不只是论坛！我刚看到XX新闻APP的推送也秒没了！】
【这手速……这权限……难道是……？】
【楼上别瞎猜！小心也被删！】
【懂的都懂……散了吧散了吧……】
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攫住了苏暖。震惊，困惑，还有一丝……隐秘的心悸。是他吗？除了那个拥有“顶级权限”的凌曜，还有谁能做到如此干净利落、雷霆万钧的“清理”？而且范围如此之广，从校内到校外？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是觉得这些谣言玷污了他的名声？还是……另一种形式的保护？
苏暖的思绪乱成一团麻。
晚上七点，苏暖准时出现在信息中心机房，开始她周三的义务劳动。机房里只有李老师敲击键盘的声音，气氛比平时更加沉闷。
她心不在焉地拖着地，脑子里还在反复回放今天手机黑屏又恢复、新闻和帖子瞬间消失的诡异事件。就在她拖到靠近那间独立实验室门口时，实验室的门无声地滑开了。
凌曜从里面走了出来。他依旧穿着简单的白衬衫，袖口随意挽起，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他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神情冷峻，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他似乎刚结束高强度的工作，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他径直走向门口，仿佛没有看到角落里的苏暖。
苏暖握着拖把的手紧了紧，看着他冷硬的背影，那句“谢谢”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她该谢什么？谢他删帖？可他什么都没说，甚至可能根本不屑于承认。
就在凌曜即将走出机房大门时，一个染着黄毛、穿着花哨、看起来像是高年级的男生（赵强），嬉皮笑脸地堵在了门口。他显然是特意等在这里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轻佻和探究，上下打量着苏暖，然后转向凌曜，语气带着夸张的“关心”：
“哟，凌少！这么晚还忙呢？听说……” 他故意拉长调子，眼神瞟向苏暖，“您最近挺照顾咱们新来的小学妹啊？又是‘义务劳动’贴身指导，又是顶层图书馆‘单独会面’的？论坛那照片拍得可真够‘深情’的啊！是不是……”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凌曜的脚步停下了。
他没有回头，只是侧过脸，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的刀锋，精准地钉在了赵强脸上。那眼神里没有怒火，只有一种睥睨的、仿佛在看蝼蚁般的漠然和……一丝极其危险的警告。
机房的空气瞬间降至冰点。连李老师敲键盘的声音都停了。
赵强脸上的笑容僵住了，额角渗出一滴冷汗。凌曜甚至没有开口，但那无形的压迫感让他腿肚子有些发软，后面那些轻佻的调侃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了。
“管好你的嘴。” 凌曜的声音低沉平缓，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力量，清晰地回荡在安静的机房里，“还有，离她远点。”
他的目光甚至没有看苏暖一眼，但那个“她”字所指，不言而喻。
说完，他不再理会僵在原地的赵强，迈步离开机房，背影挺拔而冷硬，留下死一般的寂静。
赵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恨恨地瞪了苏暖一眼，终究没敢再说什么，灰溜溜地跑了。
苏暖站在原地，握着拖把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凌曜那句冰冷的“离她远点”像重锤一样敲在她心上。是警告，也是划清界限。他删除了那些谣言，却又用更直接、更冷酷的方式，在所有人面前撇清关系，甚至……是驱逐？
心头那点隐秘的悸动和猜测，仿佛被这句话浇了个透心凉。果然，是自己想多了。他做的一切，大概只是为了维护他自己的清静和名声吧。她苏暖，在他眼里，终究是个需要被“处理干净”、并且需要被警告“远离”的麻烦。
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和酸涩弥漫开来。
她默默地继续拖地，动作机械。拖到独立实验室门口时，她习惯性地看了一眼门禁。门上的电子屏通常显示着冰冷的红色“Locked”字样。
然而此刻，屏幕上跳动的，却是一个清晰的绿色箭头标志和一个英文单词：
“Access Granted”
（权限已开启）
苏暖愣住了，以为自己眼花了。她试探性地伸出手，轻轻在门禁感应区碰了一下。
“滴——”
一声轻响，磨砂玻璃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独立实验室里，几台工作站屏幕散发着幽幽的光芒，仿佛在邀请她进入。
苏暖站在敞开的门口，彻底懵了。
权限……开启了？对她？
是谁开的？李老师？不可能，他没那么大权限。唯一的可能……
是凌曜。
可他刚刚才用最冷酷的方式警告了别人“离她远点”，为什么转身又为她打开了这间象征着他核心领域的“禁区”之门？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是施舍？是补偿？还是……另一种更晦涩难懂的信号？
苏暖站在敞开的门前，看着里面流淌着神秘代码光芒的屏幕，再回想凌曜离开时那冰冷绝情的背影和那句“离她远点”，只觉得眼前的迷雾，越来越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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