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辆并未驶向熟悉的盘山公路，而是汇入市中心的车流，最终停在了曜集团总部大厦的地下专属车库。电梯无声地直达顶层总裁办。
凌曜松开领带结，动作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躁郁。他脱下西装外套随手搭在沙发上，露出里面熨帖的深灰色马甲，勾勒出精壮的腰身线条。他没有走向那张宽大的办公桌，而是径直站定在整面墙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繁华却冰冷的城市脉络。
苏暖安静地跟在他身后，像一株悄然生长的藤蔓，汲取着他周身散发的冰冷与决绝，却并不畏惧。
“唐辰，”凌曜甚至没有回头，声音冷冽地吩咐，“三件事。”
一直如同影子般守在办公室外的特助唐辰立刻推门而入，平板电脑已经打开，随时准备记录。
“第一，立刻以集团风险投资部的名义，对‘星晖资本’的所有关联企业及基金LP（有限合伙人）进行穿透式审查。重点查他们过去三个月的资金流水和异常交易，尤其是与凌翰岳个人账户及其控股的空壳公司有任何往来的记录。我要在二十四小时内看到初步报告。”
“是，凌总。”
“第二，联系那两家被接触过的‘星穹’下游合作方。以我的私人名义，邀请他们的负责人明天下午三点，在这里开一个闭门会议。告诉他们，曜集团有意对他们进行战略投资，并愿意就‘星穹’项目的深度合作提供独家优惠条款。”
唐辰迅速记录：“明白。这会极大增强他们的信心，抵消之前的疑虑。”
凌曜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第三，让法务部准备一份律师函，措辞要强硬。对象是那家收到匿名邮件的边缘媒体。控告他们涉嫌商业诽谤和损害名誉权，要求他们立刻公开道歉、删除所有不实信息，并提供匿名邮件发送者的全部后台信息。否则，即刻启动诉讼程序，索赔金额……”他略一沉吟，“定在九位数。”
唐辰眼神微凛，九位数的索赔，这已远超常规，目的根本不是赔偿，而是以绝对的高压姿态碾碎对方的所有侥幸心理。“我立刻去办。”
唐辰躬身退出，办公室的门轻轻合上，再次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凌曜这才缓缓转过身，目光重新落在苏暖身上。那层冰冷的商业面具稍稍褪去，但眼底的锐利并未减少分毫。他朝她伸出手。
苏暖没有犹豫，走上前，将自己的手放入他的掌心。
他牵着她，走到办公桌后，按了一下内部通话键：“把‘星晖’项目的全部资料，以及我们之前整理的关于凌翰岳先生近期所有异常资金往来的分析报告，送进来。”
很快，首席秘书抱着一摞厚厚的文件进来，恭敬地放在桌上，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凌曜抽出一份文件，递给苏暖：“这是‘星晖资本’给你父亲提供的所谓‘低息贷款’合同副本。你看附录三的免责条款和违约条款。”
苏暖接过文件，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那些因涉及家庭而产生的焦虑压下去，目光变得专注而冷静。她快速浏览着那些密密麻麻的法律条文，很快，她的指尖点在了一处。
“这里，”她抬头看他，眼神清亮，“它规定如果贷款方（我父亲）的家庭成员（包括我）出现任何可能影响‘星晖资本’声誉的行为，对方有权立即抽贷并索取巨额违约金。而‘可能影响声誉’的定义……极其模糊宽泛。”她立刻明白了，“这是一个标准的陷阱合同。一旦签下，他们随时可以凭一个莫须有的谣言，就能合法地让我家陷入绝境。”
凌曜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为她的快速精准。“没错。而且，这份合同的最终受益人，通过三层交叉持股，指向了凌翰岳控制的一个海外离岸公司。”他点了点另一份资金流向分析报告，“他试图用这种方式，既逼你就范，又把自己摘出去。”
“可惜，他低估了你。”苏暖轻声道，不是奉承，而是陈述事实。她看着桌上那堆积如山的、足以掀起惊涛骇浪的文件，仿佛看到了眼前这个男人在过去一段时间里，早已布下的天罗地网。他并非被动防御，而是早已将对手的每一步都看得清清楚楚。
凌曜抬手，温热的指腹轻轻擦过她的脸颊，动作带着一丝不容错辨的珍视。“他更低估了你在我这里的重量。”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动你，是他最愚蠢、也是最不可饶恕的决定。”
他拿起内线电话，只说了两个字：“行动。”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凌曜的办公室如同一个高效运转的战争指挥部。电话铃声以极低的频率响起，唐辰和其他几位核心高管进出数次，言简意赅地汇报着进展。
“凌总，审查初步结果已出，发现三笔异常大额资金流入‘星晖’关联基金，来源可追溯至凌翰岳先生助理的亲属账户。”
“两家合作方负责人已确认参会，并表示非常感谢凌总的亲自关照。”
“那家媒体已回复，表示愿意无条件配合，正在紧急查找匿名邮件来源，请求我们暂缓发送律师函。”
……
每一个汇报，凌曜都只是淡淡地听着，偶尔发出一个简短的指令：“证据固定。”“会议准备按计划进行。”“告诉他们，我的耐心只有今晚十二点前。”
苏暖就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安静地看着他。看他运筹帷幄，看他杀伐决断，看他用最冷静甚至冷酷的方式，将敌人精心布置的罗网一寸寸撕碎，反过来织成束缚对方的绞索。
她心中没有恐惧，也没有怜悯，只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与坚定。她看到了这个冰山之下为她燃起的滔天烈焰，那足以摧毁一切威胁的绝对力量。而她，愿意站在他身边，接受这力量，也守护这力量。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淡，城市华灯初上，霓虹闪烁，却仿佛都沦为了这个男人背景板。
当唐辰最后一次进来，汇报那家媒体已经提供了匿名邮件的IP地址和后台注册信息（虽然很可能是假身份，但已是重要线索）时，凌曜终于微微颔首。
他站起身，重新走回落地窗前。
夜幕下的城市，灯火璀璨，却带着冰冷的距离感。
“第一枪，”他望着窗外，声音平静无波，却蕴含着毋庸置疑的力量，“打出去了。”
苏暖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共同俯瞰这片即将因他而风云变幻的天地。
“这只是开始。”她轻声道，不是疑问，是共识。
“嗯。”凌曜应了一声，伸出手，与她十指紧扣，“怕吗？”
苏暖摇了摇头，侧过脸看他，眼底映着窗外的万家灯火，亮得惊人：“有你在，不怕。”
你为我执剑开辟前路，我便是你最坚定的同路人。
凌曜凝视着她，窗外冰冷的霓虹在他深沉的眼底融化成一片暗涌的流光。他缓缓收紧手指，将那抹温暖牢牢攥在掌心。
战争的序幕已然拉开，而他们，并肩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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