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团顶层的会议室，空气凝滞得如同结了冰。
巨大的椭圆形会议桌光可鉴人，倒映着天花板上冷白的灯光，也倒映着围坐其侧的每一张面孔。这里是集团权力的核心，亦是无声战场。今日的临时董事会，气氛格外不同寻常。
凌曜坐在主位，身形挺拔，指尖无意识地点着光滑的桌面。他并未刻意散发气场，但那种久居上位的压迫感以及近日来隐约流传的、关于他与老爷子之间风向变动的传言，让在座的每一位董事都不自觉地正了正神色。
苏暖不在现场。这种级别的会议，她的身份暂时还不适合出席。但凌曜的私人平板电脑就放在手边，屏幕暗着，却仿佛一道无形的链接，通向此刻或许正在他办公室里安静看书或处理自己事务的她。
会议按流程进行着，各部门汇报季度数据，讨论市场策略，一切看似如常。
直到议题进行到一半，一位头发花白、资历颇深的李姓董事，状似无意地提起：“最近听到一些风声，关于集团旗下风投部门，似乎在对一些小型基金进行非常规的穿透审查？动作不小，惹得圈子里有些议论啊。曜总，这是集团的新战略方向？”
这话问得看似关心集团业务，实则绵里藏针。谁不知道“星晖资本”那点背景和凌翰岳那若隐若现的关系？审查星晖，就是在打凌翰岳的脸。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凌曜身上。
凌曜抬起眼睑，目光平静地扫过李董事，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李董事消息灵通。不是新战略，只是常规的风险管控。近期市场波动较大，有些资金来路不明，关联交易复杂，曜集团不希望被任何潜在的金融风险或违规操作所波及。”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加重了半分，“尤其是可能涉及到集团声誉的风险。”
他一句话，将针对“星晖”的精准打击，轻描淡写地拔高到了集团整体风险防控的高度，冠冕堂皇，无懈可击。
另一位与凌翰岳私交甚密的王董事笑着打圆场，眼神却精明：“风险管控是必要的。不过，曜总，有些老关系，是不是也稍微顾及一下情面？动静太大，怕寒了某些合作伙伴的心啊。”
“情面？”凌曜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词汇，唇角极淡地勾了一下，眼底却毫无笑意，“曜集团能走到今天，靠的不是情面，是规则和底线。触碰到底线的，无论是谁，都不在合作伙伴的范畴之内。”
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砸在安静的会议室里，带着一种冰冷的决绝。“至于寒心？”他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后落回王董事脸上，“确保每一位股东的利益不受损害，确保集团航行在安全合规的航道上，才是我们坐在这里最重要的职责。难道不是吗，王董事？”
王董事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在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注视下，竟一时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其他几位原本或许想帮腔的董事，也纷纷移开了视线，或低头喝茶，或翻看文件。
凌曜的话，挑不出任何错处，却分明划下了一条清晰的红线——规则至上，旧情靠边。这既是说给“星晖”事件听，也是说给在场所有还在观望、甚至心向凌翰岳的人听。
会议室内再次陷入一种微妙的寂静，只有中央空调微弱的风声。先前提问的李董事清了清嗓子，生硬地转换了话题，讨论起一个无关紧要的基建项目预算。
硝烟无声散去，但所有人都明白，第一回合的试探，凌曜完胜。他用最正式、最无可指摘的方式，宣告了他的原则和力量，丝毫没有因为年轻和面对的是父辈元老而有任何怯场或让步。
会议结束后，凌曜率先起身，面无表情地离开会议室，唐辰紧随其后。
回到办公室，苏暖正坐在沙发上看书，温暖的灯光勾勒着她沉静的侧影。听到开门声，她抬起头。
凌曜扯下领带，随手扔在沙发上，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更多的是掌控局面的冷厉尚未完全褪去。
“结束了？”苏暖合上书，轻声问。
“嗯。”凌曜走到她身边坐下，很自然地将头靠在她单薄的肩膀上，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她身上淡淡的、能让他心神宁静的馨香。“一群老狐狸，嗅着味儿想来试探底线。”
苏暖没有多问会议细节，只是抬起手，指尖轻轻按上他的太阳穴，力道适中地揉着。“累了吗？”
“还好。”他享受着她指尖的温柔，声音闷闷的，“只是有点吵。”
吵的是那些心怀鬼胎的算计，是那些看似关切实则试探的言语交锋。
苏暖了然。她安静地帮他按摩着，没有说话。无声的陪伴是最好的安抚。
过了一会儿，凌曜忽然开口，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冷静清晰：“明天下午和那两家合作方的闭门会议，你一起来。”
苏暖按摩的手指微微一顿：“我？合适吗？”那是商业谈判，她一个大一学生……
“合适。”凌曜语气不容置疑，“‘星穹’的核心技术你最了解。你需要让他们看到你的能力，看到项目未来的技术潜力。这比任何商业条款都有说服力。”他顿了顿，睁开眼看她，补充道，“而且，有你在旁边，我比较……”
他似乎在找一个合适的词。
“安心？”苏暖试探着接话。
凌曜眸光微动，重新闭上眼，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不是需要她保驾护航，而是有她在场，他心中那片冰冷的战场似乎便能保留一寸温暖的角落，足以抚平所有硝烟带来的躁郁。
苏暖的心尖像是被轻轻烫了一下，柔软而酸胀。
“好。”她应下，声音温柔却坚定，“我陪你一起。”
窗外的城市依旧繁华喧嚣，但这间顶层办公室里，只剩下彼此交错的呼吸声，以及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与支撑。
无声的硝烟弥漫于董事会，而坚定的守护与陪伴，则沉淀于此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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