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攥着那本还带着油墨香的错题本，指尖在扉页歪扭的字迹上反复摩挲。后座传来轻敲课桌的声音，沈叙把胳膊肘搭在他椅背上，校服袖子卷到手肘，露出半截晒得麦色的小臂：“发什么呆？牛奶要凉了。”

他这才回过神，低头吸了口热牛奶，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把昨夜没散的委屈冲散了些。模考数学卷上刺眼的红叉还在眼前晃，可沈叙草稿纸上的解题步骤像颗定心丸，让他紧绷的肩背悄悄松了些。

“早自习先看错题本，”沈叙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少年特有的清朗，“我标了易错点，不懂的课间问我。”金洮点点头，翻开错题本，每道题旁都用不同颜色的笔做了批注：红笔圈出关键条件，蓝笔写着“这里容易漏考虑定义域”，铅笔还画了辅助线的示意图，比数学老师的板书还要细致。

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卷着打了个旋，阳光透过枝叶缝隙落在纸页上，光斑随着风轻轻晃。金洮忽然想起昨夜操场的路灯，沈叙站在阴影里的模样，额角的汗滴顺着下颌线滑进领口，明明是刚打完球的燥热，却愿意蹲下来帮他捡矿泉水瓶，指尖擦过眼角时的温度，比手炉还要烫。

课间操铃声响起时，金洮还在对着一道圆锥曲线题皱眉。沈叙直接把他的练习册抽走，拉着他往走廊尽头的空教室走：“这题用参数方程更简单，我画个图给你看。”他从书包里翻出白板笔，在教室后排的黑板上飞快勾勒，阳光斜斜地照在他侧脸上，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

“你看，设点P的参数为θ，”沈叙转过身，指尖点在黑板上，“代入椭圆方程后，弦长公式直接用参数差算，比联立方程快多了。”金洮盯着黑板上清晰的步骤，忽然发现沈叙的数学竟然这么好——以前总见他上课睡觉，作业抄别人的，原来只是藏拙。

“你上次讲题的时候，我就听懂了，”沈叙忽然挠了挠头，耳尖有点红，“就是不好意思说，怕你觉得我笨。”金洮愣了愣，忽然笑出声。原来那个在球场上横冲直撞、总爱耍帅的沈叙，也会有怕被嫌弃的时候。

接下来的一周，沈叙成了金洮的专属“数学辅导师”。每天早自习前，他座位上总会多一杯热牛奶，有时是原味，有时是巧克力味——沈叙说问过食堂阿姨，知道他喜欢甜口。晚自习后，两人会留在教室刷题，沈叙的草稿纸堆得比金洮还高，每道题都要算两三遍，确保方法最简单才讲给他听。

洛颜再也没和金洮一起去过操场。有时金洮在走廊遇见她，想打招呼，她却总是低头匆匆走过，发梢遮住侧脸，看不清表情。金洮心里有点空落落的，却被沈叙塞过来的错题集和“这道题再错罚你跑操场”的玩笑填满，没空想太多。

月考来临那天，沈叙在考场门口拍了拍金洮的肩膀，塞给他一块薄荷糖：“别紧张，就当是平时刷题。”金洮剥开糖纸，清凉的薄荷味在舌尖散开，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见沈叙，是高一开学那天，沈叙背着篮球撞了他，习题册散落一地，对方只说了句“抱歉”就跑了，留下个冒失的背影。

没想到半年后，这个人会蹲在操场路灯下，给她讲错题，会在早自习前准备热牛奶，会把复杂的数学题拆解得通俗易懂。

考数学时，金洮翻开试卷，竟看见好几道和沈叙讲过的题型相似的题。他握着笔的手不再发抖，按照沈叙教的方法一步步演算，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比平时任何一次练习都流畅。交卷时，他抬头看见沈叙站在考场门口，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阳光洒在他身上，像镀了层金边。

成绩出来那天，金洮的数学从及格线边缘冲到了班级前十。班主任在班会课上表扬她时，她下意识看向沈叙，对方正趴在桌上睡觉，嘴角却悄悄翘了起来。

放学后，沈叙拉着她去操场，篮球在他手里转得飞快：“走，哥带你去吃庆祝餐——学校门口的麻辣烫，我请客。”金洮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蹦蹦跳跳的背影，忽然想起昨夜洛颜发来的消息：“金洮，我知道你和沈叙在一起更开心，以后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风卷起梧桐叶，落在两人脚边。沈叙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手里还抱着篮球，脸颊有点红：“其实……我早就想帮你补数学了，就是不知道怎么开口。上次模考看见你哭，我慌得要命，才壮着胆子找你。”

金洮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就像那天早自习，看见沈叙冲她眨眼睛时一样。她看着少年眼里的认真，忽然笑了：“那以后，你还要继续帮我补数学啊。”

沈叙猛地点头，篮球“咚”地砸在地上，又弹起来，撞进两人相视而笑的目光里。路灯慢慢亮起来，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和操场边的梧桐树影交叠在一起，再也分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