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临渊盯着那朵雏菊，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似的发不出声。那花瓣上的深色水珠明明没滴落，却看得他眼睛发涩，仿佛有黏腻的东西正顺着视线往脑子里钻。

沈砚之拉门的手顿了顿，指节被那根黑勒得泛白。他没回头，声音压得极低：“别呼吸，花瓣在动。”

谢临渊猛地屏住气。果然，那朵雏菊的花瓣正一片接一片地张开，速度慢得诡异，像是有人用看不见的手在捻动。每张开一片，花瓣上的深色水珠就亮一分，映得周围的月光都暗了些，墙根的阴影里仿佛有无数细碎的响动在爬，窸窸窣窣的，像潮虫过地。

窗外的猫叫又响了，这次就贴在窗纸上，尖细的声音里混着“嘶嘶”的气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用爪子挠玻璃。那道细长的影子突然往下一坠，顶端的圆东西“啪”地贴在窗纸上，那道缝里渗出点深色的水，在纸上晕开个小印，和雏菊上的水珠一个颜色。

“门开不了。”沈砚之的声音带着点抖，他试图扯断那根黑，可线像活的似的，越勒越紧，指腹被勒出的红痕上，正慢慢爬上一丝深色，和青布上的痕迹同出一辙。

床脚的印子还在往窗边挪，此刻已经到了谢临渊脚边。他能感觉到一股凉意从地砖渗上来，不是冬天的冷，是像泡在井水里的湿冷，裹着股土腥气，和香囊里的味道越来越像。

突然，那朵雏菊“啪”地掉了片花瓣，落在地上的印子里，瞬间就被染成了深色，软塌塌地缩成一团，像只被踩死的虫子。紧接着，第二片、第三片……花瓣落得越来越快，每落一片，窗外的猫叫就尖一分，窗纸上的圆东西抖得越来越厉害，那道缝张得更大了，能看见里面漆黑一片，像是深不见底的洞。

谢临渊的后颈突然一麻，像是有头发丝扫过。他僵着脖子不敢动，眼角的余光瞥见沈砚之的影子——他的影子不知何时变了形状，原本垂在身侧的手，此刻正抬着，手指蜷曲，像是在抓什么，可沈砚之明明双手都在门把手上。

“它在学你。”谢临渊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每个字都像从冰窖里捞出来的。

沈砚之没说话，只是猛地松开手。那根黑线失去了依附，却没掉在地上，反而像蛇一样抬起头，对着沈砚之的影子晃了晃，接着“嗖”地缠了上去，缠在影子抬起的手腕上，越收越紧，影子的手腕处竟渗出了深色的水，滴在地上，和床脚的印子融到了一起。

这时，地上的雏菊已经落光了花瓣，只剩下光秃秃的花茎，却还直挺挺地立着，茎秆上的深色水珠顺着往下流，在地面聚成个小小的水洼。水洼里突然映出点东西——不是他和沈砚之的影子，是个模糊的人脸，眉眼像布庄的掌柜，嘴角却咧到了耳根，露出尖尖的牙。

谢临渊刚要移开视线，水洼里的人脸突然动了，嘴一张一合，像是在说什么。紧接着，院门外传来掌柜的声音，慢悠悠的，像是贴着门板在说：“客官，夜里凉，要不要加床被子？”

声音刚落，床脚的印子突然加速往门口涌，带着地上的水洼一起，在门槛边聚成一团，又开始往上涨，慢慢显出人形，青布的颜色从里面透出来，正是沈砚之床上那匹。

沈砚之突然从怀里掏出个东西，往那团青布上扔去——是白天买的桂花糕，糕点落在青布上，瞬间就软了下去，上面沾着的黑线像活过来似的，从糕点里钻出来，缠上青布，青布猛地缩了一下，发出“嘶”的一声，像被烫到的蛇。

“走窗。”沈砚之拽着谢临渊往窗边退，窗外的猫叫突然停了，窗纸上的圆东西也不见了，只留下个深色的印子，像块没擦干净的污渍。

谢临渊刚碰到窗框，就听见身后传来“咔嚓”一声，是骨头碎裂的声音，接着是青布落地的响动。他不敢回头，只跟着沈砚之翻出窗户，脚刚沾到地面，就听见屋里传来桂花糕落地的声音，还有掌柜的笑声，这次很近，像是就在耳边：“跑什么呀，花还没送完呢……”

他低头一看，自己的鞋面上，不知何时沾了片雏菊花瓣，深色的，软塌塌的，像块凝固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