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在冰冷的黑暗深渊边缘沉浮。
每一次试图挣扎上浮,都会被手腕处传来的、撕裂灵魂般的剧痛和脑海中翻江倒海的眩晕狠狠拖拽回去。林晚感觉自己像一艘被打得支离破碎的小船,正在惊涛骇浪中缓缓下沉,冰冷的、名为死亡的海水已经淹没了口鼻。
唯一还能将她与现实维系在一起的,是左手中紧紧攥着的那一点冰冷坚硬的触感——那块老旧的电子表。
还有……那根缓慢、固执、逆时针旋转的红色指针。
它不能停。 她……也不能停。
求生的本能,如同最顽强的野草,在濒死的灰烬中,硬生生挤出了一丝绿意。
“呃……”一声极其微弱、仿佛来自肺腑深处的呻吟,从她干裂渗血的嘴唇间逸出。沉重的眼皮颤抖着,艰难地掀开一条缝隙。
模糊。晃动。
昏黄的灯光如同濒死者的喘息,将隔间内肮脏的景象扭曲成一片晃动的、令人作呕的色块。鼻腔里充斥着浓烈的血腥味和自己呕吐物的酸腐气,混合着原本就有的霉味和尿臊味,几乎令人窒息。
她还没死。
但比死好不了多少。
全身的骨头像是被拆开又胡乱组装回去,无处不在地叫嚣着剧痛。尤其是左手腕,那道焦黑破碎的印记如同一个丑陋的烙印,每一次微弱的脉搏跳动都带来烧灼般的刺痛,提醒着她刚才那疯狂举动带来的可怕反噬。
脑袋里像是被塞进了一个疯狂旋转的陀螺,眩晕和恶心感一阵阵袭来。视线难以聚焦,耳朵里充斥着高频的嗡鸣,将外界的一切声音都隔绝得极其遥远、扭曲。
她艰难地转动眼球,目光落在左手的表盘上。
红色的指针……指向了哪里?
模糊的视野艰难地对焦。指针……似乎刚刚越过第三个符号——那个“空洞的圆圈”?
过去了……两个多小时?还是三个?她完全失去了准确的时间感,只觉得仿佛已经在这地狱里煎熬了一个世纪。
代价太大了。那孤注一掷的“反击”,几乎榨干了她最后的精神和印记残存的最后一丝能量,也引来了更可怕的后果。
虽然门板上那行挑衅的血字消失了,那股无所不在的窥视感也减弱了大半,但一种新的、更加隐晦、更加令人不安的“动静”,开始取代了之前的疯狂刮擦和呓语。
那是一种……低沉的、持续的、仿佛无数人在极近的距离内压抑着呼吸和咕哝的声音。它就萦绕在隔间门外,贴在门板的另一面,甚至……仿佛就紧贴着她的后背!
咕哝……窸窣……咕哝……
声音模糊不清,含混扭曲,听不清任何具体的词句,却充满了某种恶毒的、耐心的……等待。
仿佛无数双看不见的眼睛,正透过门板的木质纹理,贪婪地“品尝”着她此刻的虚弱和痛苦,等待着她的精神彻底崩溃,或者那该死的“时间”耗尽。
它们不再急于进攻,而是像最狡猾的猎食者,开始用这种无形的、精神上的凌迟,慢慢消磨她的意志。
滴答。 滴答。
水龙头滴水的声音,不知何时起,似乎发生了一种极其细微、却毛骨悚然的变化。
那声音……不再单调。
仔细听,在那冰冷的“滴答”声间隙,似乎……隐隐约约地……夹杂进了别的东西?
有时,像是一声极轻极轻的、模仿出来的啜泣。
有时,又像是一段扭曲走调的、不成旋律的口哨碎片。
甚至有一次,林晚清晰地听到,那落下的水珠砸在水池里的声响,竟然扭曲成了一个小女孩清脆、却充满恶意的笑声!
“嘻……”
声音一闪即逝,快得像是幻觉。
但林晚知道,那不是幻觉。是镜子里的东西,它们的能力在增强?
或者说,它们正在更彻底地“渗透”进这个休息区的规则里,开始扭曲最基本的环境要素!
它们在学习。在进化。在用更诡异的方式,挑战她脆弱的神经底线。
规则第三条:忽视所有异常声响。
这变得越来越不可能。
这些声音无孔不入,直接钻进脑海,撩拨着恐惧的琴弦。
寒冷。
刺骨的寒冷,从身下的瓷砖地板,从背后的门板,无孔不入地渗透进来,带走她体内最后一丝温度。
牙齿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发出轻微的“咯咯”声。
她蜷缩得更紧,但毫无用处,寒冷源自于这个空间本身,源自于那些充满恶意的注视。
饥饿和干渴也如同跗骨之蛆般袭来。
喉咙干得冒烟,胃部因空瘪而阵阵绞痛。
身体的本能在疯狂叫嚣, demanding 着最基本的生存资料。
但她什么也没有。
这个肮脏的隔间里,除了污秽和灰尘,一无所有。
甚至连那马桶水箱里的水,都散发着浓烈的恶臭,看一眼都让人呕吐。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她早已千疮百孔的意志堤坝。
放弃吧。 太痛苦了。 打开门,也许死亡来得更快。 反正也撑不到时间结束了。 印记也毁了,下一个副本也是死……
各种消极的、带着诱惑的低语,仿佛源自她自己的内心,又仿佛是门外那些咕哝声的回声,开始在她混乱的脑海中滋生、盘旋。
她用力甩头,试图驱散这些可怕的念头,却只换来一阵剧烈的眩晕和头痛。
意识又开始模糊。
不能……不能睡……睡了就可能再也醒不过来……或者醒来发现……门已经开了……而“它们”正在眼前……
她猛地抬起那只相对完好的右手,再次狠狠咬向早已伤痕累累的手腕!
剧痛让她瞬间清醒了不少!
鲜血顺着嘴角滑落,滴在表盘上,将那根缓慢移动的红色指针染得更红。
坚持! 必须坚持!
她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只能依靠那根指针缓慢但坚定的移动,来确认自己还在“活着”,还在“前进”。
每一分钟,都是酷刑。
咕哝声、扭曲的滴水声、寒冷、饥饿、干渴、剧痛、眩晕……所有这些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场针对灵魂的缓慢绞杀。
她的意识在清醒和模糊之间反复横跳。
有时会突然惊醒,惊恐地环顾四周,发现时间只过去了微不足道的一小格;有时又会陷入短暂的空白,等再回过神来,却发现指针竟然偷偷往前挪动了一小段,仿佛那段丢失的时间被什么东西偷走了。
这种感觉更加可怕。
对时间流逝的失控感,是压垮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