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林晚的到来,全部心神都沉浸在手中的活计里,时不时发出一两声不满的咕哝,或者拿起旁边一个放大镜,对着某个细微的部件仔细观察。
林晚的心脏再次狂跳起来。
修补匠?
她终于……找到了?
吱呀……吱呀……
金属摩擦声在空旷的机械书林中单调地回响,如同一个衰老灵魂的叹息。那矮小的身影完全沉浸在他的机械世界里,对林晚的到来毫无察觉,或者说,毫不在意。
林晚站在旋转楼梯的顶端,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擂动。眼前这个疑似“修补匠”的存在,与她想象中的任何形象都截然不同——没有仙风道骨,没有神秘威严,只有一个沉浸在油污和齿轮里的、偏执的工匠。
希望和警惕在她心中激烈交战。她深吸一口气,那混合着机油、铁锈、旧纸和药水味的空气刺得喉咙发痒。她必须开口,必须把握住这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林晚“请问……”
她的声音因为紧张和干渴而异常沙哑,在这寂静的空间里却显得格外清晰,
林晚“您是……修补匠吗?”
吱呀声戛然而止。
那矮小的背影猛地一顿。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放下了手中的放大镜和那个复杂的齿轮装置。然后,他转了过来。
那是一张布满油污和细微划痕的脸,看起来年纪不大,可能三十岁上下,但眼神却异常苍老和疲惫,眼底带着长期缺乏睡眠的青黑。他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用胶带缠了无数圈的、一边镜片碎裂的眼镜。镜片后的眼睛是罕见的银灰色,此刻正透过厚厚的镜片,锐利地、不带任何感情地打量着林晚,如同评估一件送来维修的破损物品。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了林晚那明显不自然垂落的左臂和肩头的血迹上,然后是紧握的金属丝,最后,精准地定格在她左手腕那道焦黑破碎、散发着不祥微光的疤痕上。
银灰色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损坏程度89.7%,结构濒临崩溃,能量回路污染并异化,核心有过度负荷的残留波动……还沾上了‘猩红素’和‘低语孢粉’……”他开口了,声音平淡、语速很快,带着一种机械般的精准和冷漠,仿佛在念诵一份故障报告,“你是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鬼样子的?而且还没死透?”
林晚被他一眼看穿所有伤势的精准判断震住了,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答。
修补匠(她几乎可以肯定就是他)似乎也并不期待她的回答。他的目光再次回到她的手腕上,银灰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其浓厚的、近乎痴迷的研究欲。
“有趣……真是罕见的样本……核心居然还能对外部刺激产生这种频率的共鸣……”他喃喃自语,下意识地伸出手,似乎想直接触摸那道疤痕。
林晚警惕地后退了半步。
修补匠的动作顿住,银灰色的眼睛抬起来,看向她的脸,似乎才意识到眼前是个活人,而非一堆零件。“哦,抱歉。职业病。”他毫无诚意地说了一句,收回了手,但目光依旧黏在疤痕上。“你想修复它?”
林晚“是。”
林晚艰难地吐出这个字,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林晚“伊莫……一个叫伊莫的老者,说您或许有办法。”
“老蝾螈?”修补匠挑了挑眉,脸上露出一丝讥诮,“那只躲在庇护所里舔伤口的老蜥蜴?他自己那身烂皮都补不好,倒会给我找麻烦。”
他绕过工作台,迈着有点罗圈腿的步伐,走到林晚面前,凑得更近地观察她的手腕,几乎要贴上去。林晚能闻到他身上浓烈的机油和一种淡淡的、刺鼻的化学药剂味。
“办法……理论上存在。”他看了一会儿,直起身,用沾满油污的手指推了推滑落的眼镜,“但代价很大。非常大。”
林晚“什么代价?”
林晚的声音干涩。
“首先,需要‘星尘砂’来稳定结构,‘虚空鲸的凝泪’来净化能量污染,‘还有……’”他一连报出几个林晚听都没听过的、光是名字就感觉匪夷所思的材料,“……这些只是基础材料。最关键的,是需要一枚‘纯净之心’作为驱动核心,替换掉你那已经彻底坏死的旧核心。”
林晚“纯净之心?那是什么?去哪里找?”
林晚感到一阵绝望,这些东西听起来根本不可能弄到。
“一种高度纯净的能量结晶,通常只在某些高维存在的心核或者极端稳定的能量节点中才能找到。”修补匠语气平淡,仿佛在说去菜市场买颗白菜,“图书馆最深处的‘禁书区’或许有一两枚库存,但那里被一个非常麻烦的‘管理员’看着。或者,你可以去‘猩红宫廷’碰碰运气,据说那里的女王王冠上镶嵌着一颗最大的……如果你能把它撬下来的话。”
林晚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这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林晚“就没有……更简单一点的方法吗?”
她几乎是在乞求。
“简单?”修补匠嗤笑一声,指了指她惨不忍睹的手腕,“把它彻底切掉,或许能阻止崩溃蔓延,让你多活几天。但这和等死也没区别。系统识别不到标记,下次放映会直接把你当错误数据清理掉。”
他顿了顿,银灰色的眼睛再次闪烁起那种计算般的光芒:“或者……还有一个更直接,但风险更高的‘临时方案’。”
林晚“什么方案?”
“我可以尝试用一种‘强效中和剂’暂时压制你标记里的污染和崩溃速度,再外接一个‘便携式能量过滤器’,像个透析仪一样,慢慢滤除那些‘猩红素’和混乱能量。但这治标不治本,只能延缓崩溃,无法修复核心。而且过程……会很痛苦。过滤器需要定期更换核心,而且一旦开始,就不能停止,否则崩溃会加速反扑。”
延缓崩溃……争取时间……
这似乎是目前唯一看似可行的方案!
林晚“这个方案……需要什么代价?”
林晚急切地问。
修补匠的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仿佛终于等到了这个问题。“这个嘛,‘中和剂’和过滤器的材料我这里刚好有现成的。手工费嘛……看在你这么有趣的份上,我可以给你打个折。”
他伸出三根沾满油污的手指。
“三样东西。”
“第一,你身上所有的‘猩红素’残留——就是让你标记发红发痒的东西。我对它的催化性质很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