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途出院后,便向秘书长递交了离职申请。可离职手续,终究绕不开沈文琅的签字。
望着高途递来的离职申请,沈文琅迟迟没有下笔,反而冷笑一声:“怎么,把我当傻子骗了十年,现在就想拍拍屁股走人?欠的钱不打算还了,准备跑路?”
高途没想到他会这么想,低声道:“沈总,我会尽快还清欠款,不会跑的。”
“不签。”沈文琅直接将申请单揉成一团,扔到高途身上,“滚回去工作。”
高途愣了愣,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咽了回去。他捡起地上的纸团,深深地看了沈文琅一眼,低着头退了出去。
沈文琅望着他瘦弱的背影,想起那天高途在办公室昏倒,他让秦秘书长送医后,本想直接让人事辞退他。他不是不能接受高途是Omega,只是无法容忍对方在自己身边藏了这么多年别的心思。可念及同学情谊,想到他家里还有生病的妹妹,再看他这弱不禁风的样子……嗯,一定是这样,是自己心善罢了。
他从没想过,高途会主动提出离职。看来,果然是被揭穿后,达不到目的就准备跑路。
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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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天起,高途尽可能避开与沈文琅接触。他怕对上沈文琅的目光,可后颈腺体的阵阵疼痛却时刻提醒着他:若再没有信息素支撑,他真的快扛不住了。不得已,他只能靠止疼片勉强入睡。
夜里,高途躺在床上,胃里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绞痛,酸水混着苦味猛地冲上喉咙。他来不及起身,只能狼狈地扑到沙发旁的垃圾桶边,剧烈地干呕起来。
“呕——”刚吃下去的止疼片全吐了出来,空空的胃里没什么可吐的,只剩下酸涩的胆汁灼烧着食道,疼得他眼泪瞬间涌了上来。他扶着床沿,指尖死死抠着布料,指节泛白,浑身止不住地发颤。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落在深色枕巾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
他不敢去找沈文琅要信息素,怕惹对方厌恶。若是让沈文琅知道,那天自己被他标记了,恐怕会更觉得恶心吧。
再撑一撑,等妹妹病好,还清沈文琅的钱,一切就结束了。
可……他还能撑到那个时候吗?
后半夜,高途彻底没了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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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的药太贵,高途找了家小门诊,靠注射激发信息素的药物维持体力,才不至于没法上班。门诊是位五十岁左右的Beta阿姨开的,每次他来,阿姨总会劝他几句。时间久了,没人的时候,阿姨也会跟他闲聊几句。
“小伙子,你的Alpha呢?”阿姨递给他一个苹果,坐在他身边,“这病啊,有Alpha照顾着才能慢慢好起来,何苦自己受这份罪。”
“我……我没有Alpha。”高途坐在椅子上挂着水,声音闷闷的,抿着唇,显得有些局促。
阿姨看着他苍白的脸,眼下泛着青黑——显然是夜里难受得没睡好。这孩子看着跟自家孩子差不多大,可自家丫头疯疯癫癫的。哪像他,浑身透着股与年龄不符的成熟和孤寂。他挂水时从不像别人那样玩手机解闷,只是安安静静地盯着对面的墙发呆。
这世道啊……还是傻人多。
高途的刻意躲避,没让沈文琅感到轻松,反而让他脾气愈发暴躁。整日阴沉的脸色,吓得公司里的人都小心翼翼的。
这天经过卫生间,沈文琅无意间瞥见里面有人趴在洗手池上干呕。他下意识想推门进去,手却顿在半空,最终还是装作没看见,转身离开。
该死的,怎么还在惦记这个骗子。
他……到底怎么了?才几天不见,脸色难看得像个死人。
高途好不容易缓过劲,抬头看向镜子。镜中的人脸色惨白,眼下是浓重的青黑,眼睛肿得像核桃,嘴唇因为反复干呕泛着不正常的红。
真丑。
他用冷水反复拍着脸,试图让浮肿的眼睛看起来不那么明显,然后才回到办公室。刚坐下没多久,秦秘书长就来叫他:“高途,沈总让你去趟办公室。”
高途心里一紧。算算日子,已经差不多半个月没跟沈文琅碰面了。他不知道这次对方又要怎么为难自己,若是再用信息素压制,自己本就脆弱的腺体,还能承受得住吗?
。 一进办公室,属于沈文琅的鸢尾花香萦绕在身边,胸口的憋闷竟缓解了几分。可听见沈文琅开口,对方似乎刻意收敛了信息素,那缕气息瞬间淡了下去。高途不由得苦笑,看来,自己是真的被厌恶极了。
或许是永久标记的关系,高途一进来,沈文琅就对他身上那股鼠尾草的苦香格外敏感。只是他自己没意识到,只当是高途刚出过汗,这味道才显得格外浓郁。
“沈总。”高途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沈文琅黑着脸,把一摞文件甩给他:“今天晚上,把这些都做完。”
高途翻了翻,这分明是一周的工作量。他瞬间明白,沈文琅是故意的。他抬头看了沈文琅一眼,什么也没说,只是应道:“好的,沈总。”
凌晨两点,高途一边擦着额头的虚汗,一边继续敲着键盘。药物的后遗症让他把晚饭全吐了,此刻脑袋昏昏沉沉的。
直到手指抬不起来,他才意识到不对劲。眼前阵阵发黑,他想翻开抽屉拿备用的葡萄糖,可还没等打开,身体就控制不住地歪倒下去——却被一只手稳稳扶住。
高途有些眩晕,晃了晃脑袋,看清眼前的人,愣住了:“沈总?”
下一秒,沈文琅直接将他打横抱起。
“啊!”突如其来的悬空让高途下意识抓住沈文琅的西装,可想起对方讨厌Omega,又慌忙松开手,手足无措地不知道该放哪里。
沈文琅踹开自己办公室的门,把他轻轻放在休息室的床上,扶着他靠在床头,转身去外间倒了杯水。
“怎么回事?”
高途喝了几口,喘了口气,扯出一个勉强的笑:“低血糖。”
沈文琅瞬间炸了:“为什么不吃饭?为什么现在还不回去?你没长眼睛吗?看不见自己现在是什么鬼样子?”
“沈总,先别骂了。”高途实在没力气争辩,“帮我拿一下抽屉里的葡萄糖,好不好?”
。 他这话自然而然的,竟带着几分上学时使唤沈文琅的熟稔,自己却没察觉。
“麻烦。”沈文琅嘴上抱怨着,脚步却没丝毫停顿,转身去拿了葡萄糖。
“喝。”沈文琅打开盖子,扶着他喝下去。等高途彻底缓过神,看清眼前的情景,吓得猛地抬头,一把推开沈文琅就要下床,却被沈文琅按回床上。
“你干什么!”
“我……沈总,我的工作还没完成。”他有些局促,下意识地绞紧双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沈文琅这才想起,自己今天故意给高途留了一堆“工作”。这段时间,他一边气高途骗自己,一边又等着对方来解释。可高途呢?不仅一句解释没有,还处处躲着他。
沈文琅眯起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这时候知道听话了?之前骗我的时候,不是挺能耐的吗?高途,你记住,从今往后,在我这儿,你别想有任何Omega的优待,继续当好你的Beta。”
“装出一副弱小无助的样子给谁看?恶不恶心?”沈文琅的话像冰锥,刺得高途遍体生寒。他从没想过要什么优待,可自己这副不堪的样子,落在对方眼里,竟真像装模作样。
“沈总怎么还没回家?”高途转移话题。这时间,按理说沈文琅早该休息了,怎么会出现在公司?
“我……你管得着吗?”沈文琅其实一直没走。他想着,以高途的脑子,该能看出自己是故意刁难,可又怕他真的傻乎乎地熬着干活,便忍不住来公司看看——没想到,他还真在。
“……是。”
“这都几点了,就在这儿睡。”沈文琅看了眼手表,转身往外走。高途想叫住他,他却没回头,大步出了休息室。
他大概……是回家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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