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过五分,沈文琅第十三次拨通高途的电话,听筒里传来的依旧是那道冰冷而机械的女声:“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一种强烈的不安感像藤蔓一样缠绕上他的心脏,并且越收越紧。
不对劲。
距离高途离开公司近好几个小时,就算是因为身体不适也不能一直不接电话,更何况他绝不会无缘无故关机。
沈文琅强迫自己冷静,刚才因为有个急会,手机静音,等开完会的时候就看到一个来自高途的未接电话,还是因长时间没有接通而被迫挂断。
可现在自己再挂就始终没有挂通,肯定是有什么事,不然高途不会无缘无故联系自己。
他立刻拿起车钥匙,一边快步走向地下车库,一边联系小区物业,让他们上楼去看看。
引擎轰鸣,车辆如离弦之箭般冲上马路。物业回消息说敲门没有人应答。
沈文琅面色更加凝重,只恨不得能立刻闪现到家里。指纹锁开启,偌大的公寓空旷冷清,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屋内空无一人,和他早上离开时一样,他推开高途的房门,依旧没有人影。
心,彻底沉了下去。
沈文琅站在客厅中央,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攫住了他的大脑。一个生病发烧的人不在家还能在哪,手机关机,人不见了踪影。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制住胸腔里翻涌的暴戾情绪,刚刚已经联系了小区物业,并以业主身份要求调取下午的监控。
监控画面显示,高途确实在下午一点左右离开了小区,脚步有些虚浮,看起来状态很不好,是不是咳嗽一下,他沿着街道走,很快消失在监控范围外。
沈文琅立刻驱车沿着那个方向寻找,同时他联系了花咏去找人。
他实在是一刻也不能等,没办法他只能联系警方,并强调了高途是在生病状态下失联,情况危急。可警方调查需要时间,沈文琅等不了。
他不知道如果高途真的出了什么事他要怎么办才好。
沈文琅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监控录像,突然,他不敢错过一丝线索。
这时,一个明显在跟踪高途的身影驶入他的视线。不知为何,他能感觉到高途似乎是有意将那个人引到偏僻的地方。
是谁?高途一个普通人为什么会有人去跟踪他。更何况这个傻子为什么不联系自己。
不对!沈文琅想起来那个电话,是自己错过的!
高途最后出现的地方没有监控,无法看到两个人是否有接触,或者……他有没有受伤,之后两个人就消失在所有的视线里。
“嘭!”沈文琅攥着的手机被他重重扔在桌子上,王秘书也被他严重的怒火吓了一跳。
“沈总,警方已经在进一步筛查人员,高秘书向来机敏,他不会出事的。”
对!高途不会这么冲动,更不会一点准备都没有就敢直接把跟踪他的人引开,他一定会给自己留下线索。
他想起自己送给高途的那块定位手表。那看似是一块普通的机械手表,实则内置了高精度的独立定位芯片,是他出于之前的事特意让人准备的,做好之后就给了高途,现在这件东西没在家,他肯定带走了!
沈文琅立刻打开手机上的追踪APP。屏幕上的地图没有任何显示。
被人发现了!
“联系技术,把定位最后显示的地方找出来,加大人手去找!”沈文琅强忍着理智去安排,此时的他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整洁,原本规规矩矩系在衣领的领带此时被他扔在一旁。
这群人到底要干什么!
是自己警惕意识弱,没有想过他们会对高途下手。
如果……如果他真的出事了……他不会放过所有人!包括自己!
就在此时,手机响起了刺耳的响声,沈文琅连忙抓起来查看,是定位重新亮起的提示声。
是高途!
定位显示是高途消失的那个公园!
这个突如其来的声响让沈文琅的心跳几乎漏了一拍。自己刚刚去过那个地方,没有任何发现,而此刻出现更像是一个陷阱。
沈文琅一刻也等不了,他立刻将定位信息同步给了警方,同时自己带着几名得力的保镖和私人医生,以最快的速度赶往那个公园。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是在油锅里煎熬。沈文琅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让同行的保镖都不敢轻易靠近。他一遍遍刷新着定位APP,看着那个微弱的光点,仿佛那是连接着高途生命的唯一纽带。
警方和沈文琅的人几乎同时到达公园。此刻,公园已经被警方的隔离带包围,根据定位显示,他们迅速锁定了公园深处一片人迹罕至的小树林。
当拨开茂密的灌木丛,看到倒在地上的那个身影时,沈文琅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了。
高途蜷缩在落叶和泥土中,身上的衬衫湿漉漉的裹在他的身上,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毫无血色,双眼紧闭,额头上布满冷汗,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湿透,却又冰凉。他昏迷不醒,气息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高途!”沈文琅冲过去,小心翼翼地将他抱在怀里,触手一片冰凉,还带着不正常的颤抖。他探了探高途的额头,滚烫!高烧显然一直没有退,甚至可能更严重了。
“医生!”沈文琅低吼,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随行的私人医生立刻上前进行检查。他翻开高途的眼皮,测量脉搏和体温,脸色越来越凝重。
“沈总,高秘书情况很不好。高烧持续的太久了,严重脱水,体力严重透支。而且……”医生顿了顿,仔细查看着高途的手臂,在那里发现了一个极细微的、已经有些泛青的针孔,“他可能被注射过某种不明药物,需要立刻进行血液检测和全面检查。必须马上送医院!”
沈文琅的目光死死锁在那个针孔上,眼底瞬间掀起滔天巨浪,冰冷刺骨的杀意几乎要实质化。他小心翼翼地用外套裹紧高途,将他打横抱起,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查!”他只对身后的助理吐出一个字,声音冷得像是冬日的寒风,“动用一切力量,我要知道是谁干的!掘地三尺,也要把幕后之人查出来!”
救护车呼啸着将高途送往了江沪最好的医院。沈文琅一路紧紧握着高途冰凉的手,目光从未离开过他苍白脆弱的脸庞。
高途被迅速推进了急救室,进行紧急抢救和全面的身体检查。
在抢救室外等待的沈文琅坐立难安,过了很长时间,这扇大门才被打开,医生一边摘着口罩一边说道“病人高烧时间过长已经严重脱水电解质紊乱。
此外,血液检测结果显示,他体内残留着两种药物成分,一种是高效迷药,另一种则是……一种极为特殊的、能够诱发并短暂强化Omega信息素紊乱症状的催化剂类药物,因为他原本就有信息素紊乱疾病,但最近的调养本来恢复的还不错,可现在……”
“这解释了为什么病人在昏迷中依旧会表现出类似发热初期的燥热与虚弱,但这股燥热又被高烧和迷药压制,导致他身体内部在进行一场极其痛苦的拉锯战。另外,沈总,这种药物目前在现有材料中并没有出现过,我们只通过成分具体会导致的后果,至于持续多久我们无法知晓,现在只能通过物理降温让他先把体温降下来。”
听着医生的汇报,沈文琅站在病房的玻璃窗外,看着里面躺在病床上,身上插着各种管子和监测仪器的高途,拳头攥得指节发白。
那个人不仅绑架了高途,还用这种下作的手段折磨他,甚至……让他带话。
这是在高途被找到的地方发现的一张字条【沈总,好好继续你们的项目,不该你们碰的就不要动。对了,希望我给您和高秘书准备的“礼物”你们可以喜欢。————林】
这些话语如同毒蛇,盘踞在沈文琅的心头。这不仅仅是警告,更是赤裸裸的挑衅。对方目标明确,就是冲着他沈文琅来的,而高途,不过是被用来敲打他的工具,一枚可以随意伤害和丢弃的棋子,他所受的一切都被自己牵连。
沈文琅的眼神阴鸷得可怕。他走到病房角落,拨通了花咏的电话。
“是我,阿咏。”他的声音低沉而危险,“帮我查一下所有近期与hs在项目上有过摩擦或潜在竞争的对家,或者只要是关于生物制药方面的公司,重点排查姓林或者名字中带‘林’字音、或有相关标志的高层。这件事我不会轻易就过去的。”
“文琅,你先冷静一下,这件事我会去查。”花咏安慰道。
“还有,公园附近的所有监控,包括可能存在的私人监控,全部调取。找到带走高途和丢弃高途的车辆和人员。我不信一点线索都没有!”
挂了电话,沈文琅回到病房边,轻轻推开房门,走到床前。他坐在椅子上,伸出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拂过高途紧蹙的眉头,似乎想抚平那即使在昏迷中也无法消散的痛苦,感受着他指尖依旧滚烫的皮肤。
他拿起起放在床边的湿毛巾,放在高途的额头,用酒精轻轻擦拭他的掌心。
受信息素紊乱的影响,高途在昏迷中无法控制信息素的泄出,本应是身体一部分的信息素如今仿佛是毒药般给他带来莫大的疼痛。
“对不起……”沈文琅低语,声音里充满了压抑的痛苦和自责,“是我没保护好你。”
他早该察觉的。近段时间,hs在“未来计划”这个百亿项目上势如破竹,触动了不少人的利益。暗地里的动作一直没停过,但他没想到对方会如此下作,直接对他身边的人下手,而且选中的还是他身边最不起眼,却也看似最容易被拿捏的高途。
高途的身体在药物的作用下微微颤抖着,偶尔会发出模糊而不安的呓语,像是在抵抗着什么,又像是在呼唤什么。
沈文琅俯下身,靠近他,终于听清了那几个破碎的音节。
“别……碰我……”
沈文琅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紧紧握住高途没有输液的那只手,将那只带着热意的手贴在自己脸颊。
“我在。”他低声回应,一遍又一遍,“我在这里,高途。没事了,我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