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毛巾需要反复更换,沈文琅一遍又一遍擦拭着这人的滚烫的身体,却没有丝毫涟漪只有满满的心疼。
经过胳膊的时候,看着高途手腕上锁链留下的勒痕,他的心犹如针扎般无比难受。
或许是感受到了熟悉的温度和令人安心的气息,高途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了一些,呼吸也似乎平稳了些许。
接下来的时间,沈文琅寸步不离地守在病房。他处理公司事务的电话不断,但每一次通话都简单扼要,语气冷硬地让人心惊,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力。可他也总是压着声音小声低吼,生怕吵醒床上熟睡的人。
大部分时间,他只是沉默地坐在高途床边,看着监测仪器上起伏的曲线,或是用棉签沾水湿润高途因脱水干裂的嘴唇。
他眼底布满红血丝,下颌也冒出了青色的胡茬,整个人显得疲惫而憔悴,但那深藏在疲惫下的,是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般汹涌的怒意和冰冷的决心。
他深感无力,看着自己喜欢的人一次又一次跟着自己冒险,陷入危机。他不知道自己坚持的这条路是否正确……
夜幕降临,又再次天明。
在昏迷了将近三十个小时后,高途总算退烧了,被推回到普通病房。病床上的高途睫毛颤动了几下,终于极其艰难地、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视线先是模糊一片,消毒水的气味钻入鼻腔,头顶是洁白的天花板和无影灯。意识如同潮水般慢慢回归,带着剧烈的头痛、全身的酸软无力,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源自信息素层面的紊乱燥热感。
这是在哪?
他转动干涩的眼球,下意识地开始寻找。当他的目光触及到趴在床边、握着他的手似乎刚刚惊醒抬头的沈文琅时,那双向来清冷的眸子里,瞬间涌上了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依赖和委屈。
沈文琅看到高途醒来,紧绷的心弦终于稍微一松,他立刻按响了呼叫铃,同时俯身靠近,声音因为长时间的守候而有些沙哑:“高途?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
高途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一样,发不出清晰的声音。沈文琅立刻扶起他将吸管杯递到他唇边,小心地喂他喝了几口温水后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滋润了干涸的喉咙,高途才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我……没抓到……”
“你?你是故意的!?”沈文琅瞪大了双眼,抓着高途胳膊的手力气猛地加重,“你知不知道这样多危险!我快要吓死了你知不知道,高途!”
高途感觉到了胳膊上的手力气很大,他没有挣扎,这次属实是自己不对。
但他实在没有力气解释,他闭了闭眼,似乎在回忆那不堪回首的经历,身体不受控制地轻颤了一下。再睁开眼时,他看向沈文琅,眼神里带着残留的惊惧和一丝急切:“抱歉……我想抓住他。”
“你胆子也太大了点,我就说,为什么发着烧不在家,还要出去乱跑,你……”
“咳咳咳……”沈文琅没说完就被怀里高途咳嗽声打断,一动牵连全身,不知是信息素紊乱后遗症还是发烧,都比预想还折磨人。
不是单纯的顿痛。
而是四肢酸软无力,提不起劲,甚至连咳嗽都提不起气。
他无法面对沈文琅的质问,也许是醒来的第一眼看到沈文琅足够安心,又或是有意逃避沈文琅的怒火。高途的身体有些扛不住了,他在沈文琅带着怒意的眼睛中意识逐渐游离。
“高途!”沈文琅没有等来解释,反而手臂更加沉重,等他注意到的时候,高途双目无力地缓缓合上。
这时,医生和护士进来进行检查,在知道刚刚病人已经醒了之后又被自家老板吓晕了也是无语。
“沈总,目前来看,高秘书生命体征还算比较平稳,高烧也退了下来,身体依旧非常虚弱,刚刚可能是昏沉中惊醒了一下。,您还是先让他休息吧。”医生站在一旁,看着沈文琅垂手失落的样子,他接着说道
“因为不确定之前注射的药物药效是否已经失效,我们还需要重新抽血化验,所以高秘书依然需要继续住院观察和治疗,您作为他的Alpha尤其是要密切关注信息素水平的恢复情况,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尽快完成永/久标记,否则长时间的信息素紊乱会对他身体内其他器官造成严重影响。”
等医护人员离开后,病房里再次只剩下他们两人。
高途还在昏睡,睡梦中的他似乎并不安稳,眉头紧蹙着。沈文琅至今仍是一阵后怕,医生的话他也听见了。
永久/标记吗?
高途会同意吗?哪怕自己知道这些年高途的心思,可他既然能藏住这么多年,如果不是那次意外,可能他会藏一辈子。
从这几次经历沈文琅就知道,高途对自己有信赖、有喜欢,可唯独没有依赖。他始终对沈文琅并不信任,这种不信任源于他的自卑,不信任自己会喜欢他。
哪怕沈文琅自以为是地去表达,也依旧没有突破高途心里的那道防线。
沈文琅不知道应该怎么样去表达,他想告诉高途,让高途对自己别那么抵触,不要什么都自己去面对。
沈文琅知道,这场感情从头到尾都掌握在高途手里,但他心甘情愿。
等到高途再次醒来的时候,外面星光闪烁。高途被沈文琅扶靠在升起的病床上,脸色依旧苍白,喘息中带着无力,但眼神恢复了些许清明。他看着沈文琅难掩疲惫的脸上不带有一丝表情,心里某个地方沉重地敲动着。
“沈总,你……一直在这里?”他问,声音很轻,带着一丝畏惧。
沈文琅抬头深深看了他一眼,又伸手替他掖了掖滑落下来的被角,“嗯。”
之后就一个字也没有说
沈文琅如此反常的样子令高途心惊,哪怕沈文琅骂自己也好,或者指责自己办事不利、胆大妄为,也总比现在一言不发要强。
“沈总……我没有见到幕后之人,是我冲动了,我……”高途无力地解释着,他生怕让沈文琅认为自己无用。
“好了!”沈文琅打断他,“这些事之后再说,现在什么都没有你的安危重要。”
“高途,你知不知道自己被注射不知名的药物?”沈文琅紧紧看着高途的眼睛,他知道高途肯定又把过错怪在他自己身上,但现在最重要的是高途的身体。
“我……知道,那个人说这是留给你的“惊喜”。”高途垂下双眸,盯着被角的我线头发愣。
他害怕药物有问题,在注射之后,他明显感觉到身体里的五脏六腑及每一处血液都像泡在岩浆中一样滚烫,可体温依旧正常,甚至他总是忽略的腺体处让他更加无法控制,这些都是在注射之后发生的变化。
”沈总,是有什么问题吗?”高途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被沈文琅一下子又推靠在床上。
“别动!还嫌死的不够快吗?老实呆着。”沈文琅知道高途也是什么都不知道,可他依旧忍不住生气,更多的是心疼这个人不顾自己的安危擅自行动。
“这些事有医生,你好好在医院呆着,我先回公司了。”沈文琅没有错过高途眼神中的惊慌,他此时此刻真的很想把这个人抱在怀里,亲吻他那双总是带着深情的双眸,安慰着他,告诉高途,要学会信任他,什么事情有他顶着。
可现在不能,如果这件事就此算了的话,高途一定还会去做冒险的事情。
他再也经受不了高途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在高途住院的这些天,慕夏有来看望过,公司里的同事也探望过,只有沈文琅再也没有出现过。他有问过公司的人,说沈文琅在忙。
高途也只能安慰自己,沈文琅要去调查幕后真凶已经够忙了,他不能再给他添乱。
可是,身体的灼热感始终没有缓解,信息素更是不受控制。甚至他去问医生,医生也没有结果,一切都归咎在信息素紊乱的后遗症上。
高途知道,那神秘人给自己注射的不是一般的“麻烦”
“沈总,高途先生向我们反应过他感觉血液中带着灼热感,经过我们反复化验,并没有发现异样,但不排除成分中存在检验机器无法确定的药物。”医生几乎一天三次都会接到沈文琅的电话,让他汇报高途的情况。
也不知道二人是闹别扭了还是怎么,沈总总是在病房外待着也不进去,只有在护士确认人已经睡着的时候才偷偷进去,还真是奇怪。
沈文琅让手下的人把高途的血样拿到境外检验。这边还要让医生先瞒着高途,让他告诉高途只是后遗症。
高途最近有些贪凉,因为身体的灼热感让他愈发烦躁,而他又不是会发泄脾气的人,只能自己忍受这反复的折磨。
他每天睡觉的时候都会把窗户打开一条缝,可似乎是护士查房又给自己关上了。
一直到高途出院的时候,等了半天,高途并没有看见自己想见的那个人,他茫然地收拾自己的行李。
医生在给他办理出院签字的时候,也在奇怪沈总怎么没有出现,“高先生,信息素紊乱的病不是小事,之前您恢复的还不错,但这次可以说是又退回到从前了。”医生签完字,把材料递给他。
“您一直有被临时标记过,现在也只是通过药物进行控制疾病不会继续恶化,可终究治标不治本,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希望您能通过永/久/标记进行根治,毕竟Alpha的安抚能够控制住信息素的溢出。”医生不知道的事,他的话彻底把高途说懵了,
永/jiu/标/记?怎么可以?他怎么配?之前的临时标记可以当做作为老朋友的帮助,可永/jiu/标/记的意义是截然不同的。
一辈子……这三个字他想都没有想过,自己怎么可能配得到沈文琅的一辈子。
他坐在床边发呆了很久,直到沈文琅推开房门,他才反应过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