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总，您公司不忙吗？花总的电话都打到我这来了。”高途在病床上翻着手机，状似随意地提起，声音里带着调侃和一丝……警告，精准地戳中了沈文琅目前“不务正业”的状态。
自从知道他们二人回来之后，花咏的电话就直接打到沈文琅那，可沈文琅这个没良心的，直接当了甩手掌柜把电话拉黑。剩的花咏在电话里跟高途好顿抱怨，当然高途也不免被一顿唠叨，毕竟自己背着他偷偷离开。
沈文琅正摆弄着笔记本电脑看着文件，闻言，目光倏地收了回来，落在高途没什么血色的侧脸上。他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显然因为提到花咏，以及电话打到高途这里这件事都感到不悦。
“不用管他。”沈文琅语气淡漠，走回床边，顺手拿起床头柜上的一个苹果和小刀，姿态生疏却认真地开始削皮，“公司的事我有在继续做，没有不务正业。”
似是委屈又或是在解释。
他的动作有些笨拙，锋利的刀锋与果肉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一条断断续续、厚薄不均的苹果皮垂落下来。“啧。”他全部的注意力似乎都集中在不让这皮断掉上，甚至无聊到看着掉落的皮而感到可惜。
高途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有些好笑，又有些发酸。这些之前都不会是沈文琅需要做的，如今却在这里做着这种琐事，还做得如此……不熟练。
“花总说，您再不回去他就要让你还钱了。”高途轻声补充，目光依旧看着窗外，“听起来很不高兴。”他少有的开着开玩笑，试图让沈文琅能够放松些，而不是天天在这里被医院压抑的氛围弄得心情抑郁。
沈文琅削皮的动作一顿，刀刃差点划到手指。他深吸一口气，将削得坑坑洼洼的苹果递到高途面前：“等你休息了我就回去。”
高途看着那个卖相凄惨的苹果，沉默了一下，还是伸手接了过来，低声说了句：“谢谢。”
他小口咬了一下，沈文琅买的水果都是上好的，清甜的汁液在口中蔓延开。病房里一时只剩下他细微的咀嚼声，和沈文琅将那把水果刀合上放在柜子上发出的轻微“咔哒”声。
沉默并未持续太久，病房门被敲响。主治医师秦医生带着助手和护士走了进来，准备开始一系列详细的检查。
“高先生，我们需要给您抽血，做腺体活性和信息素本源浓度的精确测定，另外还需要做一个全身的腺体能量场扫描。”秦医生一边戴上手套，一边语气平稳地解释着流程。
沈文琅立刻站了起来，退到一旁，但目光紧紧跟随着护士的动作。当护士拿出采血针，撩起高途的袖子，露出那布满新旧针孔、白皙得近乎透明的手臂时，沈文琅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目光带着明显的心疼和紧张。
高途的视线因为看到针头的寒光而不易察觉地抽动一下，嘴唇顿时没了血色。他忍不住想起在f国的日子，他手心握得很进，另一只手紧紧掐住床上的布料。
这时突然感觉到一只大手附在自己那只没有注射针头的手上，温热的纹路抚平掌心的冷汗。
剩下的采血、贴上电极片、准备扫描仪器……病房里忙碌起来。沈文琅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神，蹲坐在床的另一侧，牵着高途的手，看着他被各种仪器环绕，看着他因为扫描仪的冰冷而轻轻瑟缩了一下，看着他那截细瘦的手腕被护士握着，心里的焦躁如同野火般蔓延，却又被他强行压下。
秦医生是沈文琅从国外高薪聘请过来的，目前主要就是负责高途的问题。
他们二人回来之后，沈文琅第一时间就把慕夏给的药物提取液交给秦医生进行分析。
这位经验丰富的女医生看着初步的扫描影像，眉头微微蹙起，盯着屏幕上的数据翻看着手中的报告，许久没有说话。
这沉默让沈文琅的心直接沉了下去。他忍不住上前一步，声音紧绷：“秦医生，怎么样？”
秦医生抬起头，看了沈文琅一眼，又看向躺在床上因为一上午的检查又再次陷入沉睡的高途。
“你是不是也注意到了高先生现在睡眠时候总是很长。”其实不用医生说，沈文琅早就注意到高途最近很容易疲惫不自觉的昏睡，有时候甚至还在聊天，下一秒就窝在床头睡着了，这种明显的异样让沈文琅感到十分的不安，甚至他怕有一天这人会沉睡不醒。
“腺体的活性比我们预想的还要低，”她指着屏幕上那片黯淡的区域，语气凝重，“信息素本源……近乎枯竭。您拿来的药物我有做过分析，成分十分特殊。”
秦医生的话像一块沉重的冰，砸在沈文琅的心口，瞬间冻结了他的血液。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发出的声音干涩异常：“……特殊？是什么意思？那药物……”
“药物分析结果很复杂，”秦医生打断他，语气带着科研人员的严谨，却也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毒素成分确实很特殊，也不能称之为毒素，这东西对于没有信息素疾病的人而言它能短暂地刺激腺体，模拟出信息素活跃的假象，就像是兴奋剂一样。
但是对于有信息素疾病的人而言，这种药物只会加速疾病恶化，传统的信息素疾病可能会通过标记或者高匹配的融合而产生好的疗效
，可这个药物恰恰相反，正是因为您和高先生的信息素毕竟属于不同类型，药物进入之后会产生排异反应，因此才会导致现在这个情况，身体各器官严重透支……。”
她顿了顿，看向沈文琅的目光带着可惜：“这是一种透支。就像用力挤压一块几乎干涸的海绵，或许还能得到几滴水，但代价是海绵本身的结构会加速损坏。高先生目前腺体活性持续降低，以及异常的嗜睡，就是这种透支性治疗带来的副作用开始显现了。”
沈文琅的拳头无声地攥紧，指甲深深陷进掌心。所以他以为的“希望”，反而是产生了排异反应？
“那……现在该怎么办？”他强迫自己冷静，声音里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颤抖。
秦医生合上手中的报告，走到床边，看着高途沉睡中依旧微蹙的眉头，轻声道：“我们尝试过注射一些低浓度的信息素补充液进行刺激，效果微乎其微，因为他的身体几乎失去了‘接收’和‘转化’外来信息素的能力。数据显示，吸收率低于百分之三，远远达不到维持基本生理机能的需求。”
她转向沈文琅，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沈先生，我必须坦白，高先生的情况正在加速恶化。按照这个趋势，持续的深度昏睡会越来越频繁，清醒时间会越来越短，直至……机体功能全面衰竭。”
病房外的声音更加安静了，不知道是那个病患出现了一些状况，病房里家属哭闹的声音格外明显。
透着房门窗户，沈文琅死死盯着高途苍白安静的脸，胸腔里翻涌着巨大的恐慌和无力感。他深吸一口气，几乎是咬着牙问：“所以，没有……办法了吗？”
“不是完全没有。”秦医生沉吟片刻，“还有一个理论上存在，但实际起来风险极大的方法。”
沈文琅猛地抬头，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微光：“什么方法？”
秦医生犹豫了半天，“通过和他信息素100%匹配的alpha愿意长期、持续提供本源信息素。”
似乎是怕他误会继续解释到：“这种和之前您提供信息素液不同，不是普通的外源性补充，而是先对高先生的omega腺体进行清洗，然后让供给者的信息素以更直接的方式进行刺激，类似于“换血”，从而唤醒他自身即将消亡的信息素本源。”
她不敢确定眼前的人和自己的患者究竟什么关系，不过她还是选择把实话全部说出来：“我说的危险一方面是高先生在手术中的危险性极其高，另一方面……供给者是否会全身心的付出，因为这个过程对供给者本身的消耗也极大。”
她看着沈文琅，意有所指：“我之前对您和高先生的信息素匹配度做过初步分析，数值非常高，超过了常规意义上的“100%”，这也是为什么他对您的信息素安抚效果更加明显。
但是，要达到能够进行手术的程度，还需要更精确的测定，并且，您必须清楚其中的风险，对您而言，信息素大量提取可能会永久性地损伤您的信息素等级。”
沈文琅摇了摇头，推开门走到床边，轻轻握起高途冰凉的手。
秦医生看着眼前这个场景内心感觉无比酸涩，床边的男人生怕碰碎自己的爱人，可又拼命抓住每一线希望，像是在悬崖边用最后一丝力气拉住爱人的手，嘲笑着死神的无能。
“唔……”高途感觉到一滴冰凉落在自己的手上，他没有睁开眼，“沈文琅……”似乎是潜意识嘟囔出来的。
未等细想，一阵暖和和的手轻轻拍在自己身上，一下一下，隐隐的鸢尾花香钻进鼻翼，随之而来的是沈文琅低沉的声音“嗯，我在，睡吧，醒了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这一刻，高途沉沉的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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