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光撞在南宫流云掌心的刹那,炸开漫天细碎的光点。他玄色广袖被气浪掀得猎猎作响,反手将那道焚神之力捏碎在掌心,焦糊味混着龙涎香漫开时,上官无倾才终于从惊悸中回神。
圣上被震得踉跄后退,撞在盘龙柱上,仙丹带来的神力反噬让他喉头发甜。他指着南宫流云,龙袍上的金线在震怒中绷紧:“你敢抗旨?!”
南宫流云没回头,只垂眸看着掌心血痕。龙皇神尊的护体龙元在情急之下硬接了焚神咒,此刻掌心已烫出焦黑纹路。“陛下,”他声音沉得像淬了冰,“她若真是魔尊,臣自会亲手镇压。可您这一击用了焚神咒,是要她形神俱灭。”
上官无倾站在两人之间,指尖无意识绞着袖角。三百年前,正是同样的焚神咒,将护她出魔渊的师尊打落诛仙台。此刻心口突突直跳,既有后怕,更有莫名的烦躁。
“不必劳烦龙皇。”她忽然开口,声音里还带着未散的颤意,却挺直了脊背,“我自己走。”
说罢转身便掠出殿外,玄色裙摆在廊柱间划出残影。她没回头,自然也没看见南宫流云望着她背影时骤然收紧的下颌线,更没看见他悄悄将掌心焦痕藏进袖中。
穿越大殿结界时,夜风吹得她打了个寒噤。冷凝宫藏在昆仑墟的冰脉深处,她足尖点过冰封的湖面,冰晶在脚下碎裂成星子,速度比往常快了三倍。心里总有个声音在催——师尊说过,今日要教她炼化本命内丹,可不能迟到。
冷凝宫的白玉门虚掩着,往常总守在门口的雪狐不见踪影。上官无倾心里咯噔一下,推门时,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殿内的万年冰盏碎成了齑粉,师尊常穿的月白道袍被钉在寒玉壁上,上面溅满了暗红的血。那些血迹早已凝固,在幽蓝的冰光下泛着诡异的黑,像极了她小时候偷偷染指的朱砂墨。
“师尊?”她声音发飘,指尖碰了碰道袍的下摆,布料冰凉,带着死气。
石壁角落,师尊用来记录功法的玉册散落一地,最上面那本沾着血的册子上,字迹写到一半戛然而止:“倾儿的内丹需以昆仑雪髓……”后面的字迹被血糊住了,只能看见几个仓促的划痕。
上官无倾的手指开始发抖。师尊是上古鹤仙,虽久居冷凝宫,却与天界素有往来,谁会对他下此毒手?她猛地想起白日里圣上那句“魔尊余孽”,想起方才那道焚神咒——师尊当年为护她,早已被废仙骨,根本挡不住焚神之力。
她跌跌撞撞地冲进内室,师尊养了千年的灵鹤倒在冰案旁,脖颈处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原本雪白的羽毛被血浸成了暗红。角落里的炼丹炉翻倒在地,里面的雪髓膏混着血,散发出刺鼻的焦味。
“不可能……”上官无倾捂住嘴,喉咙里涌上腥甜。她记得出门前,师尊还笑着说要给她炖雪蛤羹,说她修炼太急,该清一清体内的魔气。他总说:“倾儿,等你彻底炼化了魔气,谁也不能再叫你魔尊。”
她跪在地上,指尖抚过灵鹤冰冷的羽翼,那羽毛上残留着淡淡的龙气——不是南宫流云那种清冽的龙涎香,而是带着烟火气的、属于天界皇族的龙息。
是圣上。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浑身的血液都像冻住了。她想起师尊昨夜反常的叮嘱:“若有朝一日我不在了,你别报仇,好好活着。”当时她还笑他老糊涂,现在才明白,他早就知道圣上要对他动手。
他是在用自己的命,换她出门的片刻安全吗?
上官无倾缓缓抬起头,幽蓝的冰光映在她瞳孔里,翻涌着从未有过的猩红。她眼角的朱砂痣骤然发烫,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死死攥着那本沾血的玉册。
三百年前,她从魔渊爬出来,是师尊把她带回冷凝宫,用鹤羽为她挡雷劫,用仙露为她洗魔气。他说:“魔也好,神也罢,心正便好。”
可现在,那个教她心正的人,被所谓的“正道”杀了。
指尖的玉册边缘被捏得发皱,上面的血迹还没干透,带着圣上特有的龙涎香——与白日里大殿里的气息,分毫不差。
冷凝宫的冰窗被夜风吹得轻响,上官无倾站起身,望着空荡荡的内室,寒玉壁上道袍的影子在冰光里摇晃,像极了师尊生前打坐时的模样。
“师尊,”她轻声说,声音平静得可怕,“您说不报仇,可我做不到。”
她转身走出内室,白玉门在身后缓缓合上,将满室血腥与回忆关在里面。昆仑墟的夜风卷着碎雪掠过她的发梢,上官无倾抬头望向天界的方向,眼角的朱砂痣在寒夜里亮得惊人。
远处的天宫依旧灯火通明,而她知道,从今夜起,那片光,再也照不进她的冷凝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