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月透过林隙洒在青苔上时,叶鸿的仙力已快要耗尽。她跪在榻边,指尖仍在往景浮心口的焦痕上渡着微光,竹舍里的月光都被她榨成了淡青色的仙雾,可那道被天尊神力灼伤的伤口,依旧泛着刺目的金光。
“再撑一撑……”她咬着唇,尝到血腥味才发现自己已咬破了舌尖。怀里的仙元珠彻底黯淡下去,那是她一半的修为,此刻正化作最后一缕暖流,钻进景浮心口的窟窿里。直到那金光终于收敛了些,她才脱力倒在榻边,看着他睫毛上凝着的血珠,喃喃道:“普通仙子的仙力,原来这么没用……”
景浮醒来时,已是半月后。他想撑起身,心口却传来撕裂般的痛,低头便看见那道焦痕仍在渗血,只是不再冒金光了。竹舍里弥漫着草药香,榻边矮凳上摆着个陶碗,里面的药汁还冒着热气。
“你醒了?”
他转头,见穿浅绿罗裙的仙子端着水盆进来,袖口沾着草汁,脸上还有块没擦干净的灰。叶鸿见他要动,连忙放下水盆按住他:“别使劲!你伤口还没好,那天尊的净化力霸道得很,我用了十几种草药才压下去。”
景浮看着她额角的薄汗,又瞥见她手腕上因过度渡力而起的红疹,喉间有些发紧。“是你救了我?”
“不然呢?”叶鸿拧干布巾给他擦脸,动作轻得像怕碰碎琉璃,“这林子里除了我,也就只有兔子精了。”她忽然叹了口气,“说起来,我们普通仙子真是难,救个人都要耗掉半条命,换作那些高阶仙尊,挥挥袖子就能治好你吧?”
景浮没接话。
接下来的日子,景浮便在竹舍住了下来。叶鸿每日天不亮就去采草药,回来煎药、换药,晚上还会坐在他榻边,给他讲林间的趣事:哪棵古树结了灵果,哪只狐狸偷了她晒的草药,说得眉飞色舞时,眼里像落了星子。
有次叶鸿给他换药,指尖无意间划过他腕间的曼陀罗胎记,忽然“呀”了一声。她拿出自己的本命玉簪,想探探他恢复得如何,玉簪刚触到他皮肤,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簪头的琉璃珠迸出白光,竟硬生生裂了道缝。
“这是……”叶鸿惊得后退半步,看着景浮周身漫出的淡淡黑雾,那雾气中翻涌的神力让她心悸——那绝不是普通仙子该有的威压,甚至比她见过的仙将还要强盛数倍。
景浮看着她发白的脸,忽然低笑一声,笑声牵扯到伤口,疼得他皱紧眉头。他抬起手,指尖凝出一缕极微弱的魔气,那魔气在空中打了个转,化作只小小的蝙蝠,落在叶鸿肩头。
“我不是仙子。”他声音很轻,带着伤后的沙哑,“我是魔。”
叶鸿僵了僵,却没把那蝙蝠拂开。她看着那只魔气凝成的小兽在自己肩头蹭了蹭,竟温顺得像只家猫。“魔……”她喃喃道,忽然想起这些日子,景浮虽沉默,却总在她采草药晚归时,用残存的力气给竹舍点亮油灯;想起他会在她抱怨高阶仙子刁难时,不动声色地将她被风吹倒的药架扶起来。
“魔也分好坏吧。”她忽然抬起头,眼里没了惧意,反而带着点认真,“就像仙子里,也有仗势欺人的。”她把裂了缝的玉簪收好,“你安心养伤,我不会说出去的。”
景浮愣住了。心口的疼痛似乎都轻了些,他望着叶鸿认真的眉眼,忽然抬手按在她眉心。叶鸿只觉一股温润的力量涌进来,那些因耗力过度而虚弱的经脉,竟渐渐舒展开来。
“这是……”
“我的魔元。”景浮收回手,指尖有些发凉,“能帮你补补仙力,也能让那些低阶仙子不敢再欺负你。”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只是我伤势太重,暂时……走不了了。”
叶鸿眼睛一亮,连忙点头:“没关系!我这竹舍大得很,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她转身从柜子里翻出件干净的布衣,“我给你缝了件衣裳,你原来的袍子破得不能穿了……”
景浮看着她手里那件针脚歪歪扭扭的浅灰布衣,忽然觉得,这满是草药香的竹舍,竟比他住了千年的魔宫还要暖。他低头看向心口那道仍在隐隐作痛的伤,第一次觉得,慢点好起来,或许也不是坏事。
窗外的月光又爬上窗台,叶鸿正坐在灯下给他熬新的草药,药香混着她身上淡淡的露气,漫进景浮的鼻尖。他闭上眼睛时,听见她小声哼起了林间的调子,那调子很轻,却像根细针,悄悄刺破了他心头积了万年的寒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