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灯

上官无倾指尖的灵力刚收回，雪狐便猛地从血泊里撑起前爪，喉咙里发出细碎的呜咽。它琥珀色的眼珠死死盯着屋内那抹倒在地上的身影，原本蓬松的尾尖因剧烈颤抖而蜷缩成一团，沾着血污的绒毛在月光下泛着惨淡的白光。

“师、师傅……”雪狐的声音带着幼兽般的嘶哑，每说一个字都像是有冰碴在喉咙里滚动。它挣扎着想扑进屋内，却被上官无倾按住后颈。少女掌心的温度透过皮毛传来，却驱不散雪狐四肢百骸的寒意——它比谁都清楚，那屋中再没有会笑着揉它耳朵、把温热的灵果塞进它嘴里的人了。

上官无倾的指尖在微微发颤。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雪狐身体里翻涌的灵力正在急速溃散，那是濒临死亡的征兆。可比起这些，更让她心头发紧的是雪狐接下来的话。

“小姐，”雪狐突然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珠在夜色里亮得惊人，“师父他……他能活过来的。”

上官无倾的呼吸猛地一顿。她见过太多生离死别，深知仙途之上，死亡从来都是不可逆的终点。可雪狐的眼神太过笃定，那里面没有丝毫虚妄的幻想，只有一种近乎偏执的坚信。

“镇魂灯，”雪狐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秘而不宣的郑重，“传说中能聚魂固魄，逆转生死的镇魂灯。只要拿到它，就能让师父的魂魄重新归位，肉身复原。”

镇魂灯这三个字，上官无倾并非第一次听闻。古籍中记载此物乃上古神物，聚天地之灵，凝阴阳之气，确有起死回生之能。可这神物早已失踪千年，连最古老的仙族典籍都只字未提其下落，雪狐又怎会知道……

“它在白鹤神君手里。”雪狐像是看穿了她的疑惑，急促地补充道，“师父生前曾与我说过，三百年前他游历仙林时，亲眼见过白鹤神君以镇魂灯温养灵植。那神灯就悬在他的栖云殿梁上，夜里会发出青色的光。”

上官无倾沉默了。白鹤神君的名号她自然听过，那位上古神祇避世万年，隐居于仙林深处，从不与外界往来。仙林更是三界中最神秘的禁地，里面不仅有上古异兽盘踞，更有变幻莫测的迷阵，连大罗金仙都不敢轻易涉足。

可当她低头看向雪狐那双写满期盼的眼睛，又转头望向屋内那抹再也不会动的身影时，心中的犹豫瞬间烟消云散。

上官无倾站起身，月光落在她脸上，映出下颌线清晰的弧度，“我们去仙林。”

雪狐愣住了，随即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它用力点了点头，拖着伤腿踉跄着去收拾师父留下的一个旧布包——那里面装着几张泛黄的地图，还有一小瓶师父生前炼制的疗伤丹药。

上官无倾走进屋内，轻轻为师父整理好衣襟。她的动作很轻，仿佛怕惊扰了沉睡的人。最后，她取下师父腰间那枚陪伴了他多年的玉佩，贴身放进自己的衣襟里。

“师傅，等我。”她在心里默念。

屋外，雪狐已经将布包背在背上，虽然走路还有些不稳，却挺直了小小的身板。夜风卷起上官无倾的衣袂，她最后看了一眼这座承载了她十几年光阴的小院，转身与雪狐并肩而立。

前方，是通往仙林的漫漫长路，是未知的凶险，是渺茫却唯一的希望。上官无倾握紧了袖中的剑，指尖的魔力缓缓流转。

“走吧。”她轻声道。

月光下，一人一狐的身影渐渐融入夜色，朝着东方那片终年云雾缭绕的仙林，毅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