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在帐中打定主意,薛和煦便成了司空长风帐前最勤快的身影。
天不亮就提着铜壶去打水,等司空长风起身时,桌上已摆好了温度刚好的清茶;看他伏案看兵书,便悄悄研好墨放在手边;议事结束时,总能及时递上擦汗的布巾。
他做得自然,带着股小心翼翼的讨好,话不多,却总在最需要的时候出现。
司空长风起初有些不习惯——这少年比自己还大上一岁,却像只温顺的小兽,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但他本就不是多言之人,薛和煦的靠近没有半分逾矩,他便也懒得计较,渐渐就习惯了身边多这么个“尾巴”。
薛和煦身子骨弱,又因幼时营养不良,明明年长一岁,站在已近七尺八寸(一米八)的司空长风身边,却总要矮上小半头,显得格外纤细。
营里的兵卒见惯了这光景,都笑着打趣,说定武侯走到哪儿,薛小公子就跟到哪儿,活像长了脚的影子。
一年时光倏忽而过,两人果然到了形影不离的地步。
司空长风处理军务,薛和煦便在一旁磨墨抄书;他去校场练枪,薛和煦就搬个小马扎坐在边上,托着腮静静看着。
那日阳光正好,司空长风在校场练枪。
银枪在他手中如臂使指,时而如蛟龙出海,时而如灵蛇吐信,冰蓝色的灵力萦绕枪身,带起阵阵破空之声。
薛和煦看着他利落的招式、挺拔的身影,心里忽然也动了念——若是自己也能这般厉害,是不是就能离他再近一些,甚至……能为他做些什么?
待司空长风收势,他犹豫了许久,终于鼓起勇气走上前,小声问:“侯爷,我……我能试试吗?”
司空长风挑眉看了他一眼,见他眼里满是恳切,便将银枪递了过去。
枪身入手,薛和煦才知自己有多不自量力。
那银枪看着不算粗壮,却沉得惊人,他咬紧牙关才勉强握住,刚想举起,手腕就猛地一沉,整个人被带得一个趔趄,枪尖“哐当”一声砸在地上,震得他虎口发麻。
“太、太重了……”他涨红了脸,有些窘迫地低下头。
司空长风拿回银枪,目光落在他细瘦的胳膊上,眸色微动。
这一年薛惊虽变着法给他补身体,可幼时亏空太大,他终究还是单薄。
“枪不行,学剑吧。”司空长风转身回帐,片刻后取来一柄短剑。
剑身比寻常佩剑短了三寸,重量也轻了许多,正适合初学者。
“握住。”他站在薛和煦身后,温热的手掌覆上他的手,教他摆正握剑的姿势,“手腕放松,沉肩,目视前方……”
少年的气息带着皂角的清香,混着阳光晒过的味道,拂在薛和煦颈侧。
他浑身一僵,只觉得耳朵烫得厉害,连呼吸都放轻了。
“专心。”司空长风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
薛和煦猛地回神,用力点头,将所有纷乱的心思压下,跟着他的引导,一遍遍练习最基础的劈、刺、挑。
阳光透过校场的栅栏,在两人身上投下交叠的影子。
长枪的沉猛与短剑的灵动在此刻交融,一如他们之间,看似疏离,却早已悄然缠绕的缘分。
薛和煦握着剑柄,感受着掌心传来的微凉触感,心里悄悄想:这样就很好,能站在他身边,哪怕只是学剑,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