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将风与药草香

日子如指间流沙，一晃便是数年。

帝都的风渐渐吹来了些新奇事——听说城南有户人家，男主人竟真的诞下了一个孩子，虽过程凶险，父子却平安。

消息传开时，满城都在议论，不多时，一家名为“麒麟阁”的药铺便在街角开了起来，据说铺里的秘方真能让男子怀胎。

薛和煦第一次听闻时，正在灯下翻看着医书，指尖顿在书页上，心头莫名一动。

这些年他与司空长风虽恩爱甚笃，偶尔却也会想，若能有个两人的孩子，该是何等圆满。

他犹豫了几日，终究还是在晚膳时，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听说那麒麟阁的药……”

话未说完，就被司空长风打断：“不可。”

薛和煦抬眼，撞进他不容置疑的目光里。

“阿煦，”司空长风放下筷子，握住他的手，语气郑重，“男子怀胎本就逆天而行，凶险万分，我绝不会让你冒这个险。”

他顿了顿，指尖轻轻摩挲着薛和煦的手背，“我们的日子，这样就很好。”

薛和煦看着他眼底的担忧，心里那点念头瞬间烟消云散。

是啊，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渴望圆满的少年，如今有司空长风在身边，已是最大的圆满，又何必再强求？

他笑着点了点头：“听你的。”

没过多久，司空长风从外面回来，带回了两个襁褓，里面裹着一对刚出生没多久的婴儿，眉眼精致，只是小脸皱巴巴的，看着让人心疼。

“这是……”薛和煦愣住。

“城西粮仓失火，这对兄妹的爹娘没能逃出来，”司空长风的声音低沉，“我瞧着可怜，便抱回来了。”

他看向薛和煦，眼底带着一丝试探，“若是你愿意，我们便养着他们吧。”

薛和煦看着襁褓里的小家伙，一个正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他，一个小嘴抿着，像是在做梦。

他心头一软，伸手轻轻碰了碰那柔软的脸颊：“好啊。”

他们给女孩取名司空绾，随了司空长风的姓，愿她日后如绾玉般坚韧；男孩取名薛重彦，随了薛和煦的姓，“重”字取“重逢”“珍重”之意，盼他能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新生。

日子就这样添了几分热闹。

司空绾和薛重彦渐渐长大，性子却朝着截然不同的方向长去。

司空绾自小就不爱穿花裙，总爱抢薛重彦的短打穿，跟着府里的护卫学拳脚，十岁出头便能把同龄的男孩打得哭着回家。

她跟着司空长风去校场，看着士兵操练眼睛发亮，谈起兵法头头是道，那股干脆利落、杀伐果决的劲儿，活脱脱一个小女将，连司空长风都时常感叹：“这丫头，倒像是我亲手教出来的。”

而薛重彦则完全继承了薛和煦的性子，温温柔柔，说话细声细气，最不爱舞刀弄枪，反倒对薛和煦的药圃情有独钟。

整日里不是跟着薛和煦辨识药材，就是在药房里捣鼓那些瓶瓶罐罐，身上总带着淡淡的药草香，连看人的眼神都带着几分温和。

两人虽性子迥异，感情却极好。

司空绾总爱护着弟弟，谁要是敢嘲笑薛重彦“像个姑娘家”，定会被她一顿好打；而薛重彦也总在姐姐闯祸后，默默替她收拾烂摊子，拿着自己配的药膏给她擦伤处。

府里时常能看到这样的景象：司空绾扛着小木枪，在院子里练得满头大汗，薛重彦端着水跟在后面，轻声叮嘱“姐姐慢点，别摔了”；

或是薛重彦在药房里研究新药，司空绾就搬个小板凳坐在门口，警惕地盯着来往的下人，不许任何人打扰弟弟。

他们喊司空长风“父亲”，声音清脆，带着少年人的朝气；喊薛和煦“爹爹”，语气软糯，总让薛和煦心头一暖。

晚膳时，司空绾大口扒着饭，说起今日在武学上的新进展，眉飞色舞；

薛重彦则安静地给薛和煦夹菜，细声细气地讲着自己新配的药膏有多么好用。

司空长风看着眼前这一幕，又看了看身边含笑的薛和煦，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或许没有亲生骨肉又如何？

此刻满堂的笑语，身边的爱人，眼前的一双儿女，早已将他的人生填得满满当当，再无缺憾。

红烛依旧，岁月绵长，这样的日子，便是最好的时光。